第8章 奥多赫的陷落1
骄阳似火，灼烫的空气中弥漫着焦躁的气息。黄沙翻滚，随着狂风席卷过荒凉的商道，将地面的车辙与杂乱的脚印掩盖，仿佛试图抹去这支逃亡商队留下的狼狈痕迹。
滚滚烟尘之中，商队步履踉跄，残破的马车摇摇欲坠，每一次颠簸，轮轴都发出痛苦的呻吟。驮马和骡子浑身是汗，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惧。商人和护卫衣衫破损，鲜血混着尘土凝结成暗褐色的斑块，有人身上缠着匆忙包扎的布条，血迹早已渗透。空气里弥漫着汗水、血腥与惊慌的气味，让人窒息。
莱亚正带着队伍返回奥多赫，远远便察觉到了商队的不对劲。他抬手示意队伍减速，战马在扬起的尘埃中渐次停下。莱亚一跃下马，稳稳地落地，扫视着这些仓皇逃命的商人。他的目光落在一名中年人身上，对方一身商人打扮，神情憔悴，布满风霜的脸庞上，额角还有一道未干的血迹，仿佛方才经历了一场噩梦。
“发生了什么？”莱亚的声音不带感情，流露出一股冷静而不容忽视的威严。
中年商人闻言抬头，看清了莱亚身上的阿塞莱标志，脸上的惊惧稍减，连忙开口，语速急促，甚至带着颤抖：“是库塞特人！他们的骑兵突然杀出来，把我们洗劫一空！死了好多人，马匹和货物也大半落入他们手中！”他的语调夹杂着愤怒与恐惧，可下一句话才是真正让他绝望的，“库塞——库塞特人已经围攻奥多赫了！我们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城里的人都被困住了！”
话音未落，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
莱亚身后的众人脸色骤变。奥多赫，是雇佣军休整的地方，几次大战后，为了更机动的作战，他们的伤兵、物资，还有那些无法随军作战的老人和孩子，都留在了城中！如今库塞特大军围城，这意味着他们的亲人和同伴已然陷入绝境！一阵狂风卷起，吹拂过众人紧绷的脸庞，战马焦躁地刨着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难以遏制的肃杀气息。莱亚脸色阴沉，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安，迅速判断着当前局势。若奥多赫失守，他们不仅会失去物资和马匹，更可能失去那些至关重要的亲人和战友。
“赞亚！”她转头看向年轻的斥候，语气凌厉而果断，“你带几个人，轻装上阵，立刻赶回奥多赫，查明情况，探清敌军兵力和攻城进度后，沿着我们来的路返回阿克卡拉特的营地——记住，尽量避免正面接触，不要受伤。”
“明白！”赞亚点头，翻身上马，带着几名骑兵扬起尘土，向南方疾驰而去。
他转身对身后的队伍下令：“我们去阿克卡拉特。”
库塞特的夜晚，狂风裹挟着碎石，吹向这座草原里的城镇。奥多赫的酒馆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烈酒与炭火烤肉混合的香气。酒馆是典型的草原风格，窗户用厚重的牛皮帘子遮挡风沙，墙上悬挂着各种狩猎战旗，描绘着奔腾的战马与雄鹰展翅的图腾。厚实的羊毛地毯铺满地面，粗糙的木制长桌上刻满了风蚀般的纹路，墙壁上挂着马的皮革和羊头骨，烛火映照出草原上独有的豪放。
宽敞的厅堂内，一张张低矮的木桌摆放在兽皮铺就的地毯上，四周坐满了来自各地的旅人、战士和商人。他们围坐在一起畅饮，高声交谈，或在角落低声交易。酒馆的中央，一位库塞特歌手弹着多布勒琴，低沉悠扬的旋律穿透嘈杂的人声，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罗瓦尔和奥希尔，以及几个雇佣兵围坐在一张长桌旁，喝着浓烈的库塞特马奶酒。他们的脸上泛着酒精带来的潮红，桌上的羊腿和馕饼已经被啃得所剩无几。奥希尔咧着嘴笑道：“罗瓦尔，你可别输了，要不然今晚的酒钱可就全是你的了。”
“少废话，看谁更强。”罗瓦尔舔了舔嘴角的酒渍，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两人双手相握，肘部稳稳地抵在桌面上，旁边的雇佣兵们兴奋地围成一圈，高声叫嚷着下注，连一旁的酒客也被吸引过来，兴致勃勃地观看这场较量，一名醉醺醺的酒鬼站起身，举着酒杯高喊：“为勇士们干杯！”随即一口将杯中的烈酒灌下，众人轰然附和，空气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罗瓦尔的手臂开始用力，双方角力达到高潮时——
“轰——”
大地微微震颤了一下，酒杯晃动，几滴酒液洒落在桌上。雇佣兵们愣了一下，四周的人也停止了谈话，转头四下张望。
“刚才……是什么？”奥希尔皱起眉头。
紧接着，第二声巨大的震动传来，木梁上的吊灯轻微摇晃，酒馆的门窗被震得“嘎吱”作响。远处隐隐传来马匹的嘶鸣和人群的尖叫。
酒馆外，街道突然变得混乱，人们的惊叫声、奔跑声混杂在一起。透过窗户，罗瓦尔看到外面的人们四散逃命，有人跌倒在地，被后面的人撞翻。商贩丢下自己的货物，疯了一般冲进小巷。远处的夜空中，一道道炽热的火光划破黑暗，伴随着轰然巨响，燃烧的巨石如流星般砸向城内。
“敌袭！！”
一支库塞特巡逻队骑马疾驰而过，他们高声呼喊：“敌袭！！快躲避！都躲进屋子里”
罗瓦尔的脸色一变，他猛地推开面前的桌子，拔出腰间的短剑，厉声喝道：“都起来！回驻扎地，快！”奥希尔反应极快，踢翻了身边的椅子，拽起还没完全回过神的几个雇佣兵，冲向酒馆的出口。
外面的街道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火光映红了整个夜空，熊熊燃烧的房屋倒塌，溅起无数火星。民兵们正在驱赶平民，让他们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更多的士兵正朝着城墙方向奔去。
“快！回去保护老人和孩子！”罗瓦尔大吼。几道火球带着尾焰在他的头顶划过。
众人飞奔回驻扎地，城墙上阿塞莱的防御弩炮和投石机在头顶怒吼，试图阻止投掷而来的巨石，但城外的攻城器械显然数量不少，巨石仍然不断砸落，在街道上炸出巨坑，掀飞瓦砾和尸体。
雇佣兵们冲进驻扎地，老弱妇孺已经在慌乱中聚集在一起，哭泣和惊叫此起彼伏。
“快，把他们送进地下！”奥希尔吼道，“别站在外面，快进去！”
几名年长的雇佣兵迅速带着妇孺进入地下室，罗瓦尔确认所有人安全后，猛地拉下头盔面罩，紧紧握住剑柄，转身看向同伴们，沉声道：“穿上装备，我们去城墙！”
雇佣兵们迅速行动，穿戴护甲，检查武器，然后翻身上马，直奔战火最猛烈的方向。
夜幕下，火光冲天，人影攒动。
一周后的城外
奥多赫城的废墟被硝烟遮蔽，映照出一片昏暗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城墙上依稀可见残破的旌旗在风中摇曳，仿佛仍在挣扎着诉说这座城的最后抵抗。
莱亚勒住战马，站在山丘上盯着远处的战场，拳头缓缓攥紧。他带着阿塞莱援军日夜兼程地赶路，然而当他们终于抵达时，已经是一周后。
城外，库塞特军的攻城器械已经停止运作，十几座高大的投石机静静地伫立在战场上，像是巨兽张开的獠牙，但已然不再咆哮。攻城塔的残骸倒塌在破碎的城门旁，炭黑色的城墙上布满箭矢和血迹，残破的盾牌散落在地。城墙之下，倒伏着成百上千具身披不同战袍的尸体，鲜血早已浸透泥土，与焦黑的瓦砾混合在一起，化为一片血色大地。
城内火光弥漫，烟雾翻涌，整座城仿佛被烈焰吞噬。被攻陷的街道上，零星的惨叫声和哭喊声仍然回荡着，库塞特的骑兵在城内穿梭，驱赶着残存的抵抗者，成群的士兵正在洗劫商铺和民宅，欢呼着掠夺战利品。远处的广场上，阿塞莱的旗帜已经被扯下，库塞特的狼旗迎风飘扬，宣告着他们的胜利。
“我们来晚了……”赞亚喃喃道，声音沙哑。
莱亚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这座城市，沉默地感受着那股无声的愤怒和自责在胸腔中翻腾。他们的战友，他们的亲人，还在城里。
“罗瓦尔他们……”萨日娜低声开口，目光同样阴沉，她知道，城内的雇佣军，如今的下场只会有两种——不是战死，便是沦为俘虏。
雷恩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咬牙道：“不能就这样看着，我们得冲进去救人！”
阿塞莱军团的指挥官——纳西尔骑马靠近，他的战马刨着地面，看着前方的景象，眉头紧锁。他沉声道：“莱亚，库塞特已经占领了奥多赫，我们带来的援军已不足以直接夺回一座城池。”
莱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城镇中心的城堡，黑烟从城内升起，遮蔽了部分残破的城墙，但那面依旧飘扬在城堡上的阿塞莱旗帜，让她的眼神骤然凌厉。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城堡内仍然有人在坚守！
不仅如此，城墙上仍有零星的箭矢从垛口射出，在风中划出锐利的轨迹，没入城外库塞特士兵的队伍之中。尽管库塞特人已经大举攻入了城镇，但他们的阵型仍未散开，仍有部队在向城堡发起进攻，显然战斗还未结束！
莱亚的手缓缓握紧缰绳，神色不容置疑地说道：“城堡还未陷落！我们的战友还在战斗，他们还在等我们！我们不能放弃他们！”
格林纳德听到这句话，抓了一把自己的胡子，随即狠狠一拳砸在自己掌心，咬牙道：“该死的，我们得去救他们！”
萨日娜抬头望向仍在战斗的城堡，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他们撑了这么久，一定是在等援军。”
纳西尔这时也看清了情况，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片刻后，他缓缓点头，目光审视着莱亚：“你打算怎么做？仓促攻城不是个好主意，库塞特人还在围攻，我们无法直接突破他们的防线。”
莱亚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冽，随即沉稳地说道：“我们必须趁城堡尚未失守前发动突袭，打破库塞特人的攻势，让守军知道援军到了！”
他抬起手，指向城堡周围的库塞特阵型，迅速分析道：“看他们的阵型——主力已经攻入城中，外围的士兵相对松散。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从侧翼突破，能够迅速接近城门，而不必与大军正面交锋。”
她又看向纳西尔，语气坚定：“我们从南边的谷地突袭，一旦杀入城内，我们就能与守军会合，趁机发起反击！”
纳西尔沉吟片刻，目光掠过莱亚，望向那些仍然在战斗的城堡守军，最终，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笑意：“……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心。”
他随即抬手，向阿塞莱军团下令：“全军整备！准备突袭！”
阿塞莱的军团已经悄然集结。千余名骑兵在低谷中潜伏，等待着冲锋的命令。他们的甲胄在微光下映着暗淡的冷芒，长矛与弯刀闪烁着寒意，战马低声嘶鸣，仿佛也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杀戮。
莱亚骑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冷静而锐利。她知道，这场战斗不仅关乎城镇是否能守住，还关乎他们的部队是否能存活。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身后的众人，他们一个个神色凝重，但眼中燃烧的却是战意。
莱亚侧头看向纳西尔，纳西尔点头会意，抬起长剑，沉声下令——
“冲锋！”
近千匹战马同时冲出谷地，泥土被铁蹄撕裂，尘埃翻腾。阿塞莱骑兵如同狂风一般席卷而出，直扑库塞特的侧翼！
格林纳德大笑着挥起长剑：“杀光这些库塞特杂种！”他手中的巨剑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沉重的破风声，面对库塞特精锐的长矛步兵，他毫不畏惧，直接迎面冲杀。他的巨剑狠狠劈在一名库塞特战士的盾牌上，厚重的木盾瞬间裂开，库塞特人还未来得及后退，便被他的剑锋从肩膀劈至腰腹，倒地不起。
萨日娜张弓搭箭：“闭嘴，格林纳德。”手中的弓弦被拉至满月，一箭射出，直接射穿一名库塞特指挥官的喉咙。那名库塞特军官的眼中满是不甘，翻身落马，周围的士兵惊叫着四散。
雷恩骑马冲向一名库塞特重装枪骑兵，用双手剑挑开敌人长枪的冲刺，反手砍断他胯下战马的右前腿，在枪骑兵跌落下来的瞬间挥剑斩断了他的脖子。
而莱亚，则是第一个杀入敌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