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端
闹钟第七次响起时，莫明终于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智能家居系统发出滋啦的电流声，本该自动开启的遮光窗帘卡死在轨道中间，漏进一绺苍白的晨光。
餐桌上煎蛋的焦糊味比便签纸上的字迹更刺眼。母亲向来工整的楷书此刻歪斜如爬虫，墨迹在“要去城外哨站帮忙“几个字上晕开深蓝的污渍。莫明用叉子戳了戳冷掉的培根，忽然注意到瓷盘边缘沾着半枚暗红色指印。
融都的早高峰比往日更喧闹。莫明把无线耳机音量调到最大，依然盖不住十字路口全息广告屏的刺啦声。那面十层楼高的屏幕正在循环播放神使剿灭裂齿兽的新闻，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扭曲成一片雪花噪点。
“让开！“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穿透音乐。莫明转头看见货车挡风玻璃上趴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金瞳在晨雾里灼灼发亮。驾驶座空无一人，方向盘兀自转动，后视镜里映出的不是街道，而是一片翻涌着暗紫色雾气的荒原。
剧痛从肩胛骨炸开的瞬间，莫明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如同冰河解冻。柏油路面突然变得透明，他穿过二十七层地质岩脉，坠入某个由青铜齿轮与星图构筑的深渊。失重感持续了也许三秒，也许三个世纪，直到他的后背撞上刻满符文的黑曜石地砖。
穹顶流转的星辉照亮了十二根通天石柱。每根柱体表面都浮动着银白色铭文，那些字符像是拥有生命，在莫明靠近时突然溃散成亿万光尘。他伸手去接，光粒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凝结成冰，顺着血管游向心脏。第三根石柱底部有道裂缝，渗出汩汩猩红液体，散发出与母亲便签纸上相同的铁锈味。
“同学？同学能听见吗？“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莫明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班主任的铂金袖扣。林老师白大褂领口别着蛇杖徽章——那是医学院毕业生的标志，但莫明分明看见徽章背面闪过神使特勤局的鹰隼暗纹。
“轻微脑震荡，左肩软组织挫伤。“护士将全息病历投射到空中，生命体征监测图上，他的肾上腺素指标正在呈现诡异的双峰曲线，“真是奇迹，那辆失控货车在撞到你之前突然转向了。“
莫明摸到枕套下压着的住院登记表，在紧急联系人那栏，父亲的工作单位从“地质勘探局“变成了潦草的“███项目组“。窗外传来巡弋舰的轰鸣，五架鹞式战机正掠过城市天际线，机翼上神使军团的火焰纹章把云层灼出焦痕。
回到教室时已是第三节课。莫明盯着前桌女生发梢间晃动的晶石发卡——那是黑市流通的劣等能量石，此刻却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光谱分析图。物理老师正在讲解电磁场定理，粉笔划过黑板的刹那，他看见教室空气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如同被惊动的蛛网般剧烈震颤。
走廊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广播里教导主任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所有师生立即前往地下庇护所，重复，这不是演习。C区防御结界检测到......“
玻璃窗轰然炸裂的瞬间，莫明看清了悬浮在操场上空的生物。那东西像是把章鱼、蝙蝠与紫水晶矿脉糅合而成的噩梦，十二条触须末端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每只瞳孔都倒映着那座陨石宫殿里的石柱阵列。
警报声在走廊里回荡，莫明被推搡着挤进人群。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内游走。前桌女生发卡上的晶石突然爆裂，碎片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每一片都折射出操场上那只怪物的影像。
地下庇护所的金属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莫明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感觉后背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热。消毒水的气味被某种甜腻的化学制剂取代，通风系统发出不正常的嗡鸣。他注意到墙壁上镶嵌的能量石呈现出病态的暗红色，就像母亲便签纸上干涸的血迹。
“新来的转校生呢？“班主任清点人数时皱起眉头。莫明这才想起早上确实看见一个陌生女生站在讲台边，她穿着不合时令的黑色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青铜质地的蝴蝶胸针。
庇护所的照明系统突然闪烁起来。莫明感觉脚下的地面在轻微震动，某种低频声波穿透混凝土墙壁，在他的耳膜上激起涟漪。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仿佛要挣脱物理定律的束缚。
“所有人保持安静！“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却带着诡异的回声，“这只是例行演习......“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莫明感觉耳膜一阵刺痛，他的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某种能量场中形成漩涡。前桌女生惊恐地后退，她的瞳孔中倒映着莫明周身泛起的微弱蓝光。
“你的眼睛......“她颤抖着指向莫明的脸。莫明摸到走廊的消防栓，借着金属表面的反光，他看见自己的虹膜上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就像陨石宫殿里的那些符文。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来自庇护所深处。莫明感觉体内的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动，他的视野突然穿透了层层墙壁，看见地下三层有个巨大的实验室。培养舱里漂浮着各种畸形的生物组织，它们都在发出与操场上那只怪物相同的能量波动。
“别过去！“班主任抓住莫明的手腕，但立刻像被烫到般松开。莫明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泛起银色的脉络，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实验室的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莫明感觉体内的能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他的指尖迸发出耀眼的蓝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能量弧线。前桌女生的发卡碎片突然悬浮起来，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旋转的屏障。
“你果然能看见它们。“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明转身，看见那个转校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的风衣下摆无风自动，青铜蝴蝶胸针正在发出诡异的绿光。
头顶的照明系统彻底熄灭了。在应急灯的红色光芒中，莫明看见转校生的瞳孔变成了爬行动物般的竖瞳，她的影子在墙上延伸，化作一对巨大的蝶翼。
“你母亲让我来的。“她说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破损的怀表。表盘上刻着与陨石宫殿中相同的符文，指针正以逆时针方向疯狂旋转。
莫明感觉太阳穴的刺痛达到了顶点。他的视野突然被无数画面填满：母亲站在陨石坑边缘的背影、父亲实验室里闪烁的监控画面、操场上那只怪物触须上睁开的复眼......所有的画面最终都汇聚成一点，那是陨石宫殿里第三根石柱上的裂缝，此刻正汩汩流出暗红色的液体。
“小心！“转校生突然扑过来。莫明感觉一股热浪擦过耳际，他转身看见庇护所的金属门正在融化，一只布满鳞片的巨爪从门外探进来，爪尖滴落的黏液在地面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体内的能量在这一刻完全爆发。莫明感觉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肉体，他看见自己的双手在空气中划出复杂的轨迹，那些银色的符文从皮肤下浮现，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能量网。转校生的蝴蝶胸针突然碎裂，释放出耀眼的绿光，与他的能量网融为一体。
巨爪在能量网中挣扎，发出刺耳的嘶吼。莫明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入某个深渊，那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每只眼睛都倒映着陨石宫殿里的石柱阵列。
“别抗拒它。“转校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你的命运。“
莫明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裂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承载着不同的记忆。他看见母亲站在实验室里，手中握着沾血的试管；看见父亲在陨石坑边记录数据，笔记本上画满了与宫殿中相同的符文；看见自己婴儿时期的照片，背景是一面刻满星图的墙壁......
当他的意识重新凝聚时，庇护所里一片寂静。巨爪消失了，金属门上只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形缺口。转校生站在他面前，风衣上沾满灰尘，但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她说。
莫明感觉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就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些银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在掌心交织成复杂的图案。
“集中注意力。“转校生——她自称林夜——站在三步之外，手中握着一枚破损的能量石，“试着感受它的波动。“
莫明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甜腻的金属味。他的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能看见能量石表面细密的裂纹中渗出淡紫色的光晕。那些光晕在空中形成奇特的轨迹，就像陨石宫殿里的符文一样充满韵律。
“我看见了......“莫明喃喃自语，“能量在流动，它们形成了某种......图案？“
林夜的眼睛亮了起来：“描述你看到的。“
“像是......“莫明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光晕，“螺旋，无数的螺旋在相互缠绕，每个螺旋都由更小的符文组成......“
他的话音未落，掌心的银色纹路突然亮起。那些光晕仿佛受到召唤，开始向他的手掌汇聚。莫明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他的视野突然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发光的丝线在虚空中交织。每根丝线都由更细小的光点组成，那些光点以特定的频率闪烁，形成某种莫明无法理解的信息流。
“这是能量的本质。“林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能看见它们，就能操控它们。“
莫明试着用意识去触碰那些丝线。在他的意念接触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那些丝线开始扭曲、重组，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现实世界的景象突然涌入。莫明看见自己的手掌悬浮着一团银色的能量，那些能量正按照他脑海中的想象，逐渐凝聚成一个复杂的立体符文。符文表面流转着与陨石宫殿中相同的光泽，每个棱角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不可思议......“林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第一次尝试就能将能量具象化到这种程度......“
莫明感觉太阳穴传来刺痛，那些银色纹路开始向全身蔓延。他的视野突然分裂成无数个画面，每个画面都显示着不同的能量波动：教室里的电子设备、地下实验室的培养舱、甚至远处操场上残留的怪物气息......
“停！“林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吸收得太多了！“
莫明感觉意识被猛地拉回现实。他踉跄着后退，掌心的能量符文瞬间溃散，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中。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透。
“这就是......我的能力？“莫明喘着气问道。
林夜的表情变得严肃：“不，这只是开始。“她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一个发光的印记，“你的能力远比普通神使要特殊。你能直接感知能量的本质，这意味着......“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莫明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他的视野再次变得清晰，看见无数暗红色的能量丝线正从地下渗出，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它们来了。“林夜低声说，“准备好，这次是实战。“
莫明感觉掌心的银色纹路再次亮起。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体内能量的流动，就像有一条星河在血管中奔涌。他闭上眼睛，任由那些能量在意识中流淌，逐渐凝聚成新的形态。
当警报声达到顶点时，莫明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流转的符文，每个符文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莫明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的味道，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他的手掌还残留着梦境中的触感，那些银色的符文仿佛仍在皮肤下游走。
“莫明同学？“讲台上传来物理老师不悦的声音，“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莫明站起身，感觉视线有些模糊。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他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阳光下舞动，就像梦境中的能量丝线。黑板上的粉笔字迹突然扭曲起来，形成与陨石宫殿中相似的符文图案。
“我......“莫明刚开口，突然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他的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能看见教室里每个人周围都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前桌女生的发卡上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而物理老师的眼镜框上则缠绕着暗红色的能量丝线。
“如果不知道答案就坐下吧。“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在莫明眼中形成奇特的折射。他看见老师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银光，就像梦境中转校生林夜的眼睛。
莫明坐下时，注意到课桌抽屉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悄悄伸手摸去，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那是一枚破损的怀表，表盘上刻着与梦境中相同的符文。当他的手指碰到表盘时，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母亲站在实验室里，手中握着沾血的试管；父亲在陨石坑边记录数据，笔记本上画满了与宫殿中相同的符文；自己婴儿时期的照片，背景是一面刻满星图的墙壁......
“新同学，请进。“
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莫明的思绪。他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生走进来，领口别着一枚青铜质地的蝴蝶胸针。当她的目光与莫明相遇时，莫明感觉掌心的银色纹路突然发烫。
“我叫林夜。“转校生的声音清冷而平静，“请多指教。“
莫明感觉教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他能看见林夜周身笼罩着淡淡的绿光，那些光芒在空中形成奇特的轨迹，就像梦境中的能量丝线。当林夜从他身边经过时，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与陨石宫殿中的气息一模一样。
“今天我们继续讲解电磁场理论。“物理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公式。莫明看见粉笔字迹突然活了过来，那些数字和符号在空中扭曲，形成与怀表上相同的符文图案。
林夜坐在莫明斜后方。莫明感觉后颈传来细微的刺痛，就像有人在用羽毛轻轻划过。他悄悄回头，看见林夜正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注视着他，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画出复杂的图案。
下课铃响起时，莫明感觉整个教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他看见阳光中的尘埃静止在空中，同学们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就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只有林夜正常地站起身，向他走来。
“你感觉到了，对吗？“林夜的声音在静止的时空中格外清晰，“时间开始扭曲了。“
莫明低头看向手中的怀表，发现指针正在逆时针旋转。表盘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散发出与梦境中相同的光芒。他感觉体内的能量开始涌动，那些银色的纹路再次浮现，在皮肤下形成复杂的图案。
“别抗拒它。“林夜说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破损的能量石，“这是你的命运。“
能量石在林夜手中发出微弱的紫光。莫明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那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每只眼睛都倒映着陨石宫殿里的石柱阵列。
当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时，莫明发现自己正站在教室门口。林夜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枚破损的怀表还在他手中，表盘上的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