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羽歆柔

羽歆柔十五岁那年，青鸾峰的雪下得格外早。

她抱着药篓从后山回来，素白裙裾沾满细碎冰晶。山门前跪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玄色道袍被利刃割得支离破碎，唯有腰间那串佛珠完好无损。

“求姑娘救救我师父。“少年仰头时，血顺着下颌滴在她绣着鹤纹的鞋尖上。

那夜，羽歆柔在祖师祠堂遇见了墨无涯。这位名震三界的上仙身受重伤，却仍用最后的灵力护住弟子。她替他包扎伤口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姑娘，可愿拜我为师？“

青鸾峰的樱花见证了师徒三人最美好的时光。墨无涯教她御剑时，总会折枝樱花插在她鬓边；黎斐然总爱偷喝她酿的桃花酿，被她追得满山头跑。直到那个血色黎明，魔域的魔修杀上山来。

“歆柔，带着斐然快走！“

墨无涯的剑在晨雾中划出凄美弧线。羽歆柔抱着昏迷的师弟，看着师父的血染红了樱花。最后一刻，墨无涯将本命佛珠打入她体内：“替为师照顾好斐然......“

那串佛珠成了她的枷锁。每逢朔月之夜，剧痛便如万蚁噬骨。更可怕的是，她总能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歆柔，杀了斐然......“

十年后，往生阁的樱花树下。

羽歆柔握着染血的匕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黎斐然。少年颈间的往生玉坠碎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往生咒》残页。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踉跄后退，素白道袍溅满鲜血。

黎斐然咳着血笑出声：“师父，你以为那佛珠真是师父的遗物？“他抬手抓住她的裙角，“那是魔域的摄魂珠啊......“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羽歆柔终于看清了真相。当年墨无涯早已堕魔，他收她为徒不过是为了培养容器。而黎斐然，才是真正的往生阁继承人。

“为什么......“她的声音哽咽，“为什么要骗我？“

回答她的是漫天飘落的樱花。黎斐然的血渗进泥土，开出诡异的曼珠沙华。羽歆柔突然狂笑起来，她的笑声惊飞了枝头的白鹤，惊落了满地的樱花。

“好一个往生咒！“她将匕首刺入心脏，“既然注定要成为杀人工具，不如让这一切......“

话音未落，佛珠突然发出万道金光。墨无涯的虚影浮现，他的眼中泛着泪光：“歆柔，你可知往生咒的反噬？“

羽歆柔的身体在光芒中渐渐透明，她对着黎斐然露出最后一抹微笑：“斐然，忘了我吧。“

她最后看见的，是黎斐然眼中的悲痛与释然。往生阁的樱花突然凋零，漫天花瓣化作利刃，刺向墨无涯的虚影。

“师父，“她轻声说，“这一世，我终于解脱了。“

青鸾峰的雪又下起来了。羽歆柔站在云端，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身体。她的素白道袍已被染成血红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轻盈。

“原来，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她轻声说，“墨无涯，你输了。“

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雪中。往生阁的废墟上，黎斐然跪在樱花树下，手中握着那串断裂的佛珠。忽然，一阵清风拂过，樱花树上飘落一片素白花瓣，落在他掌心。

“师父......“

他颤抖着伸手，却只触到虚无。远处传来空灵的鹤唳，仿佛在诉说着千年不变的思念。

羽歆柔的灵魂在云端消散，最后一丝执念化作一片雪花，落在往生阁的废墟上。她的故事，终将被岁月掩埋，唯有那飘落的樱花，还在诉说着她曾经的纯真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