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次窥探

空气里，青灯的火光微微摇曳，投下幽蓝色的倒影。

叶隽的手指停在半空，指尖距离灯芯不过一寸。

程微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指尖发凉。

她不知道叶隽到底看到了什么。

但她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眼神，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冷。

他是真的放弃了。

他已经不再期望“努力可以改变命运”，他不再相信“坚持就能赢”。

他看到了自己永远无法到达的未来，而这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程微的呼吸微微急促，她本能地抓住叶隽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从某种深渊里拽出来。

“叶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叶隽低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静，深不见底，像是一片沉默的夜海。

程微的指尖微微收紧，她咬着牙，声音压得极低：“你已经看到过了，不是吗？这盏灯……它不会改变什么。”

“它只会让你看到你得不到的东西。”

她很少这样失控地和他说话。

可这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害怕叶隽会再点燃一次。

她害怕这盏灯会带走更多的东西。

可是，叶隽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像是一声叹息。

他垂下眼，嗓音低哑：“程微，你知道吗？”

“我从来没有真正期待过未来。”

程微一怔。

叶隽的眼神很淡，嘴角带着一丝嘲弄：“我知道现实是什么，我知道努力未必有回报，我知道有些人从出生起，就已经输了。”

“可我还是不甘心。”

程微的指尖微微一颤。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只要我拼命，我就能改变。”叶隽低笑了一声，眼底却满是冷意，“可我错了。”

“我连最基本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程微……”

他缓缓抬起眼，嗓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执念：“如果我的命运早就被写好了——”

“那我至少，有资格知道它是怎么被安排的。”

程微瞳孔骤缩：“叶隽！”

可是——

已经来不及了。

叶隽的指尖，轻轻触及了青灯的火焰。

嗡——

空气骤然震荡。

风声仿佛被瞬间抽离，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程微的手还抓着叶隽的手腕，可是，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猛地抬起头，心跳快得几乎要炸裂。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光线变得晦暗，像是一层透明的水幕覆盖在现实之上，庙宇的轮廓微微扭曲，而叶隽的身影，也在她的眼前缓缓模糊……

程微的瞳孔猛地收缩。

“叶隽！！”

她想要抓住他，可是手指穿透了空气，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她的指尖仍然残留着他的温度，可是，他已经不见了。

程微的心脏猛地收紧。

她张开嘴，想要喊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知道，他又进入了另一个时间支流。

可是，这一次……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

叶隽的意识再次被拉入了另一片时间支流。

他看见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高楼林立，夜色如潮。

他站在一栋大厦的顶楼，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衬衫的领口微微松开，手里夹着一支烟，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他的眼神冷淡，带着一丝淡漠的倦意。

身后，有人站在他面前，低声道：“叶总，项目的方案已经确定了，您要不要再过目一下？”

叶总？

叶隽微微皱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细腻，没有伤痕，指尖没有常年做苦工的茧，袖口上还有一枚低调的银色袖扣。

他猛地意识到——他变了。

这个世界里，他成功了。

他没有落入社会底层，没有被沈文祁的手段逼入绝境，也没有被迫进入那些黑暗的地方生存。

他在这里，是一个成功人士，是那个他曾经想成为的人。

可是——

“叶总，沈少在外面等您。”

叶隽的动作猛地一顿。

沈少？

他抬起眼，透过玻璃窗，看见了站在外面的人。

沈文祁，西装笔挺，眼神微微挑起，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可是，他的眼神里，没有曾经的轻蔑，没有曾经的傲慢，而是……带着某种隐晦的试探。

叶隽的心脏猛地收紧了一下。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虽然改变了他自己，可是……程微呢？

他猛地回头，目光穿过玻璃窗，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微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握着一杯红酒，眼神平静而淡漠，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叶隽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改变了，可是，他和程微，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管他是贫是富，不管他是否翻盘，他的命运始终被束缚在一个无法逾越的边界里。

他拼命想要改变的东西，依然没有改变。

他失去了贫穷，失去了挣扎，失去了痛苦——

可是，他也失去了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