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彼岸蕨
潮湿的街道上，不停的有人对着金岚恭敬行礼。
叶黎则像个小跟班似的在一旁尴尬陪笑，不过短短半小时的接触，叶黎就发觉这位高高在上的元帅，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冷酷无情，如果褪去军装，简直和那些逛菜市场的中年大妈也没啥太大区别。
一圈下来后，叶黎就被弄得苦笑不已，因为怀里已经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商贩，塞满了水果饮料之类的东西，看着金岚潇洒的背影，叶黎不由得怀疑，她不仅是元帅，还是整个界王城的包租婆吧......
不多时，两人来到海边，阴雨连绵的天气让整个海面雾蒙蒙的，细细的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不过叶黎却没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只要周围看不到行人，心就会莫名悬到嗓子眼。
“请问...元帅大人......找小子......有啥事吗？”
叶黎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同时谨慎的观察着金岚的反应，就生怕哪个字眼的分贝高了，触碰到她老人家的敏感神经，被顺手丢到海里就麻烦了。
“现在人的平均寿命都很长很长.......”
叶黎闻言一愣：“不好意思，小子我可能要给你们拉低平均水准了。”
“不过却很难拥有子嗣......”
“啊？”
叶黎有些懵逼，千年前坠落的陨石确实带给了人们宛如神迹般的源力，但也同时让人类的生育能力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不过叶黎疑惑的不是这个未解之谜，而是不明白金岚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个？
金岚继续平静开口：“所以我们想借你的身体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因为源力的缘故，才让生育力这么低下。”
“啊？！怎么研究？”叶黎一个激灵。
金岚转过身子，神情严肃的走向叶黎。
“切开身体，一个细胞，一个细胞的仔细研究呗。”
“卧槽！元帅大人您认真的吗？”
叶黎刚想辩驳什么，却发觉金岚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还从自己怀中拿走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立马长舒一口气。
“元帅大人，小子心脏不太好，您别这么吓我。”
“没吓你，我们真有一个这样的部门。”
闻言，叶黎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马又紧绷起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见此金岚扑哧一笑：
“放心吧，这部门几百年前就没了。”
“为什么？”
金岚摇了摇头：“比起拥有子嗣，无尽的寿命不是更能让人趋之若鹜吗？”
“......！”
叶黎如遭雷霆，是啊，又有什么能比漫长的寿命更吸引人呢，自己在失去源力之前，对时间一词并没什么概念，可随着年纪增长，所遇到的人，遇到的事，无不在提醒自己！
源力，源力，源力！
只有拥有源力，只有拥有更强的源力，拥有更加漫长的寿命，你才能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去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去寻求那些困而不得的答案......
“元帅大人为啥帮我？”
双子塔中，当着各方势力的面，让江家失去资格，此刻，又公然带着自己游走于界王城中......
叶黎十分不解，虽然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金岚的这些行为却貌似在告诉所有人，或者说，是在警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别找不自在！
但凡事都应该有个过程，抱大腿也不例外，叶黎不相信高高在上的金岚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素未谋面，而且还是没有源力的人。
难道，金岚元帅也是父亲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想到这，叶黎倒吸一口凉气。
“孩子，有些事，知道太早不是啥好事、现在的你呀，一门心思的寻找源灵就行，不然，就你那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在人生这张漫漫长卷上，根本来不及填写答案。”
金岚老气横秋的一笑，手腕轻抬，将剩下的半个苹果一口吞掉。
“元帅大人没吃饱的话，这还有......”
“习惯而已，以前与异族大战时，经常饿肚子，所以逮着啥都喜欢吃个干净、”
“元帅大人能和我说一下夜魔吗？是不是非常恐怖的凶兽？”叶黎好奇的问道。
“额......”金岚一顿：“和你说说倒也没啥，其实恰恰相反，他们外表与普通人类无异，并且举止优雅，谈吐如文人雅士一般，”
“啊？这么玄幻的吗？那既然可以交流沟通，为啥还拼得这么惨烈？”
“呸！人听狗放屁，越响越来气！”
“哈...哈......”
一路上，两人谈笑风生，气氛也没了最初的尴尬，金岚从夜魔简史，谈到四大市区，聊到北境天罚，最后又滔滔不绝的说起了界王城的发展历程......
叶黎一开始还时不时的回应两句，可慢慢的，还是选择了默默聆听，余光瞟向金岚，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界王城元帅，此刻正像个和蔼的老人，孜孜不倦的给自己讲故事呢。
不禁心中暗叹，或许抛开那望尘莫及的源力，抛开云泥之别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个活了八百多年的老人罢了，外在虽无太大痕迹，内心却早已蹉跎成霜......
“那......不是老师吗？”
两人在瞭望塔上俯瞰远方，不远处的沙滩上，一艘锈迹斑斑的战舰引起了叶黎的注意。
而船下则有一道熟悉的背影进入视线，只见左倾城正小心翼翼的给一株小树苗浇着水，口中好像还不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彼岸蕨，百年开花，百年结果，果实剧毒，食之必死！”金岚平静解释。
“老师为何要照顾一株这样的植物？”
“很多夜枭身上都带有一种麻痹神经的毒素，被咬者会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身体逐渐僵硬，全身的源力被这种毒素当成养料，在胸口汇聚，而当心脏停止跳动后，破体而出，形成彼岸蕨！”
叶黎瞳孔微缩：“那人是......？”
“她的父亲，左九华......”金岚缓缓闭上双眼，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左九华！
整个东陆已知的最后一位源师，对高阶源石有如魔怔般的狂热，因为他的毕生梦想便是打造出九百九十九把拥有源灵的兵器！
百年前的一天夜里，距离界王城数公里的一处海沟中，突然迸发一阵极强的源力波动，席卷了整个界王城，科研部门经过彻夜研究得出结论，海底发生地震，一块高阶源石被震了出来，根据源力数值的波动判断，极有可能是一块源魂！
左九华得知消息后，不顾众人劝阻，带上几名心腹，便驾驶战舰去往事发海域，然而高阶源石对于夜枭们来说，也同样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经过三天两夜的激烈战斗，左九华终于驾驶着残破不堪的战舰回到了界王城，虽然遍体鳞伤，脸上却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只见他缓缓摊开手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源魂缓缓浮动......
接下来的一个月，左九华整日泡在工坊内，如痴如醉的加工源魂，终于在第三十日的凌晨做出了一柄青色长剑！
取名，惊鸿！
剑身闪烁，源灵现，可左九华的生命也定格在了这一刻，这是他人生中，第二十一把拥有源灵的兵器，也是最后一把......
“我又来看您了，或者说，是带它来看您了......”
左倾城放下水壶，惊鸿现于身前，心念一动，青色光芒缓缓凝聚，一只青色的小鸟浮现。
“我知道，哪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您最想见的，依然是它吧。”
言罢，左倾城手持惊鸿，于那株彼岸蕨前，挥洒长剑，飞舞如风......
长风起，青鸟鸣，剑回九转，萝衣旋霓。
左揽月，右倾城，夜阑酌酒，梦回故人。
舞毕......
金黄的沙滩上只留下几行浅浅的脚印，而不断拍打的海浪，似乎在努力抹去这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