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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有点出乎意料，这盛夏的雪，居然也下得如此铺天盖地。

整个原野已经几乎看不到绿色了，我们的黑帐篷也披上了白氅。除了那条河，除了那条路，世界仿佛静止了。

僧札这个憨顽的淘气鬼，在帐篷四周的雪地里撒欢，把平坦无痕的雪地踩得乱七八糟。地上的草和白雪都像在生僧札的气，总是绊它的脚，有三次僧札都差点被绊倒，幸好这家伙身手矫捷，始终没有摔下去。

“僧札，你就不能安稳点！”我轻轻地嗔怪着僧札，但我自己却也忍不住在雪地里跑了几圈，让那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额头上。清凉的风比雪花还要调皮，钻进我的羊皮袄，挠着我的痒痒肉，我不由得笑起来。

咦？

我突然看到，对面的路上，似乎发生了一点不寻常的事。

我家的帐篷跟山靠得近，离河道还有一段距离，我为了看清河对岸的情况，向着河边奔去。

那些从来也不肯停歇的汽车，为什么都陆续停了下来？

开始是一两辆，接着成了一小串，而且陆续还有汽车也不得不停下。一些人从汽车里走出来，前前后后地跑着。

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我好奇极了。

“僧札，那路上发生了什么？”我问我身边的僧札，但我的好兄弟却只会说：“汪，汪，汪汪汪！”

僧札朝着河对岸，大声地叫起来。

我想看清楚对面的情形，但出问题的源头仿佛正好在公路的弯道处，我看不清楚。

我走到河边，离对岸尽可能地近，想了解对岸的情况。但还是看不明白，雪雾之中，对面的一切都显得不太明朗。我又沿着河流逆行，走了几十米，才在不太明亮的天光中，看见在河对岸的路弯处，几辆汽车发生了连环碰撞，这是阻止那些车辆前行脚步的主要原因。

车辆周围有很多人，我看不到太多细节，只见其中有一辆车子受损很严重，已经翻到了公路边的小斜坡下，四仰八叉地躺着，像只被顶翻的野牛。路中央似乎还横着几辆车。它们应该就是事故的罪魁祸首。这些相撞的车堵住了路面，它们后面停了一串儿汽车。

我听到对面很嘈杂，有人好像在高声呼叫，语调尤其急切，应该是在招呼别人参与救援事故车辆里的人；低声的应该是在表达自己的好奇、担忧和对被迫中断行程的沮丧和抱怨等等。我离得远，自然只能凭猜测了。

布曲西岸，情形越来越混乱，我很快就只能看到一团纷乱的人影了。

僧札应该跟我一样，很少见到这样多的人、这样乱的场面，它心里应该也是慌的，所以大声地吠叫不休。我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我心里的慌乱无法掩饰，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盯着对岸，盯着那乱糟糟的人群。

已经是半下午了，如果是晴天，太阳就会很明亮，但此时，天色已然暗下来，像黄昏。如果入夜，那未来的这个夜晚该是多么漫长啊。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阴沉，可见度越来越低，对岸那些嘈杂的声音却仿佛越来越清晰，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的不是我能懂的藏语。

我静静地站在河岸边，没觉察到雪已经落满了我全身。我的好兄弟僧札也看着对岸。除此之外，我们似乎什么也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