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渊之地与极寒之地
苔丝好奇地绕着龙蛋左看右看，还用食指敲了敲，表现得饶有兴致。
“这就是你们花大功夫得到的龙蛋？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真能复活龙神？为了这颗蛋，你们居然还害得我们最最敬爱的上一代圣女大人死了，虽然在我看来她也是个废物。”
如此轻佻亵渎之举，其余祭司一脸怒色，只有红衣司教面不改色地抬手，压下了骚动。
“刚才所说的信物，你去寻找。”红衣司教闭眼说。
“不去。”
少女干脆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洁白的长腿交叠，面对下方匍匐的三千信徒。
她的目光睥睨全场，发现居然有几个新人敢抬头看她。
少女的面色当即变得冰冷、嫌弃，她右手食指一抬，一枚巨大的冰锥当即从空中砸下，那几人当场成了肉泥。
猩红的颜色开始在台下蔓延。
大多数信徒仍旧匍匐着，像是木头和机械一样毫无反应，但一些新入教的，皆有了惊恐之色。
“苔丝，够了！”有祭司怒道。
“哈？我只是在教他们礼仪罢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魔女教的圣女，你说呢？祭司大人？”
苔丝又打了个哈欠，看都没去看那位祭司，只是玩弄着食指。
只见刚才说话的那名祭司的头上，下一秒竟也悬起了一柄冰巨剑！
那柄冰巨剑悬停在距离祭司眉心三寸处，剑尖垂落的寒气簌簌砸在他的额头上。
“苔丝...！”
这名祭司被吓到了，脸色发青，这下不仅是他，其余十余位长袍祭司也纷纷起身。
少女这才好看地笑了笑，不紧不慢收起手指，冰巨剑片刻涣散。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啦，何必这么认真？”
红衣司教仍坐镇原地，“信物只要你在我们正式出发之前找到即可。”
少女立刻来了兴趣，起身回头：“这么一说，你们在这里为了这个什么龙蛋，至少都要待七年？！”
“是。”
“那我在外面不论是玩三年，四年，都可以咯？”
“自便。”
“要是教廷的人先拿到了怎么办？”
“抢来。”
“如果中途有其他任务，你还会喊我不？”
“三日之外的距离，你无需管辖。”
白发少女终于笑了出来，“七年大长假啊！那好呀，这任务我接了。”
“拿去。”
白发少女看向了飞来的棱形项链，拎在眼前好奇戳了戳，但没什么反应。
“有这个就能探到龙神信物了？怎么用？”
“用魔力维持即可。”
“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呢？”
“无。”
“还有呢？”
“......”红衣司教不再回话。
“唉，一帮老头真是无趣！我走了！”
白发少女鼓起腮帮，最终叹口气。
她赤着脚，双手后背，轻灵地在所有人的面前走下阶梯，径直走出宫殿。
很快，她轻快的背影便化作一阵烟雾，消失了在了门口。
“大人——！”
刚才被威胁的祭司还想说些什么，可红衣司教仅仅是一瞥，那名祭司便乖乖闭嘴。
“我明白了。”
整个教堂重归寂静。
......
又是几乎相同的时间，帝国北境，骸骨冰原。
这里乃是帝国的流放之所，亦被称为神弃之地。
三千年前的人魔大战曾将这片土地化为荒芜沼泽，而一千四百多年前的人龙大战，更将其彻底塑造成了世界上最为恶劣的绝境。
每年长达百日的极夜笼罩此地，魔物横行，雪暴肆虐。
不过，即便环境如此险恶，仍有人类顽强地生息于此。
他们依靠一种名为“盲眼雪鱼”的奇特物种维系生命，这种鱼富含脂肪，却是把双刃剑——长期食用会导致瞳孔褪成灰白，畏光如蝙蝠。
因为他们的特征，也因为他们一族过去的历史。
他们如今被人蔑称为——暮鱼族。
但他们称呼自己为——霜喉龙裔。
霜喉龙裔的前身是北方游牧部落“霜喉族”。
传说在一次暴风雪中，他们目睹龙神翱翔天际，并受其庇护脱离险境，自此视龙神为天神降世。他们与龙神立下世代侍奉的盟约，换取庇佑，成为龙神的忠实仆从。
龙盛元年，他们随着龙族的步伐逐渐南下。
龙盛纪初期，巨龙教派，应运而生。
那时的巨龙教派被奉为天选、神选，是世上唯一正统的信仰，威震四方。
可惜，在一千四百多年前，龙神被铁穹大帝斩于剑下，龙族也在随后连绵百年的战争中灭绝。
曾经冠绝世界的巨龙教派也开始消亡衰败，最终被帝国的晨曦教廷取而代之。
昔日坐拥数亿信徒、人口高达千万的霜喉族，如今只剩不到两千余人，聚居于“霜喉地窟”。
霜喉龙裔的老萨满名叫乌尔迦·霜喉。
他形态佝偻，皮肤干瘪，骨头干瘦到像是风中残烛，一吹便碎。
只是，外貌掩盖不了他的传奇身份。
在《魔典》的设定里，他是唯一从龙神时代存活至今的人类。
凭借秘法和龙神赐予的龙血，他半冰封半苏醒，苟活了足足一千五百多年。
妥妥的神话级的传说。
要知道，他只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类。
......
每晚八点，是霜喉部落年轻人狩猎归来的时刻。
依照信仰传统，他们会一同半跪于龙神冰雕前，虔诚祷告，以感谢龙神再次庇护族群。
老萨满乌尔迦苏醒是件稀罕事，所以今天部落里足足八百位年轻人，齐齐半跪在龙神像面前。
“喀啦啦！！”
可突然，正在跪拜的年轻猎手们惊恐后退，被纷纷吓上一跳。
他们看到平日庄严稳重的乌尔迦突然状若癫狂地扑向祭坛，连手中的念珠都摔落在地。
他枯树皮般的脸紧贴冰面，嘴里语无伦次，灰白浑浊的瞳孔缩成针尖，脸上流露出无与伦比的狂热与兴奋。
后面那些年轻人都懵了。
乌尔迦大人这是...终于疯了了？
接下来，乌尔迦张开瘦弱的双臂，拥抱上龙神冰雕的巨爪。
他从下仰望着龙神的肖像，兴奋痴态地嚎叫道：
“龙神啊！您....您终于听见子民的呼唤了吗！！老仆...老仆给您问安了！”
说着说着，就在龙神雕像前跪了下来。
乌尔迦大人都跪了，后面那些年轻人还能不跪？
于是纷纷跪倒在龙神像的面前。
然后他们就听了乌尔迦大半个小时的胡言乱语。
......
“乌尔迦大人到底在说什么？”有年轻人低头窃窃私语。
“不知道...”另一人应道。
“好像...是说龙神大人还存在于世？”
有人开始兴奋：“真的假的？！”
又有年轻人不屑一顾：“龙神都死了千年了，真要还活着，怎么会让我等在这极寒之地受苦！乌尔迦大人你们又不是没听过长者们说，每次苏醒，他这里——”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很快，这群年轻人里有人即刻站起来，破口大骂他目无规矩。
当然，也有隐隐不吱声心里默默赞同的。
毕竟龙神已经死去了千年。
别说龙神了，大伙龙都没见过，只知道冰层下面冻着有尸体。
乌尔迦胡言乱语说了一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
他恢复了往日的庄严，拄着拐杖侧头喊道：
“薇娅！”
一听乌尔迦这么喊，一大群年轻人就都有些心潮澎湃。
因为很快，一名体态较好、面容美丽的女子就从冰窟中走在了众人面前，少女有着渐变冰蓝色长发，遮面薄纱若隐若现，发梢缀着像是凝结着永不融化的冰晶。
她仅迈出两步，便吸引了无数年轻男子的目光。
他们既想多看几眼，又畏惧她的气场不敢直视。
她恭敬来到乌尔迦的身边，弯腰行礼道：“祖父。”
“我打算接下来的三年，每月都将举行一次血祭，就由你来主持。”
薇娅惊讶，以至于有些失态：“祖父大人，每月？！”
乌尔迦这话一出，那些年轻人就更坐不住了。
血祭是指给龙神的祭祀仪式，需要大量的鲜活魔物、食物。
这种东西每年才一次，可现在改到...每月一次。
这不是要人命么！
可是乌尔迦的态度不容置疑，“每月初七，取冰渊魔物十二头，冰魔狼二十四头。”
“祖父！”薇娅突然提高声调。
人群开始骚动，一位年轻猎手布兰克挤出人群，“大人！去年为凑齐年祭，我们就损失了六个人，六个人！可您知道现在冰渊三十里内，连雪鼠都——！”
乌尔迦拄杖转身，枯槁却炯炯的目光扫过众人，声如寒冰：“三十里没有，那就去三百里外！三百里没有就三千里！再不然就南下去帝国！”
他顿了顿，语气更重。
“还是说，你们这些喝着龙神恩赐的雪鱼汤长大的崽子，已经忘了怎么当龙裔了？”
人群鸦雀无声，有人低头，有人攥拳不平。
乌尔迦望着这群意见不一的年轻人，由衷感觉到了失望，他叹口气，摇摇头道：
“你们不知道龙神时代我们是什么样子，而失去龙神之后的我们又在这个世界中变得有多惨。
“你们一生困在这冰窟，不晓外界之广阔，不见食物之丰饶，不知道有多少和你我一样的人，却看不起我们。
“你们也都快忘记了当年帝国对我们的赶尽杀绝...
“一千年前、七百年前、五百年前，帝国骑兵碾碎我们族群时，可曾怜悯过妇孺？
“龙神，是我族唯一的希望！是我族重返中原富饶之地仅有的机会！
“还是说...你们宁愿在这里永生啖雪鱼、舔苔藓？学那些跑出去，又跑回来的人，还被帝国人嘲笑着蔑称一声，暮鱼族？”
年轻人们纷纷低头不语。
他们父辈不是没有跑出去的，但无一例外，都回来了。
原本想要反对的年轻人们纷纷沉默，一开始想着反对祖父的薇娅也是低头不言。
“这件事不准有异议！直至我们重新联络到龙神为止！”
乌尔迦见状，闭上了眼，继续训话道，“记住，重新联络到龙神之日，就是我族沉寂千年的出头之时！”
话音刚落，一阵低沉的轰鸣从地窟深处传来，像是冰层崩裂，又似某种巨物在地下翻滚。年轻猎手们悚然一惊，纷纷握紧手中冰斧，目光不安地扫向四周。
薇娅猛地抬头，冰蓝长发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低声道：“祖父，这声音...”
乌尔迦却不为所动，反而仰头狂笑，枯瘦的身躯在笑声中微微颤抖：
“来了！来了！你们听见了吗？这是龙神的回应！”
刚才说话的布兰克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声道：“大人，这不过是冰层下的温泉气泡罢了！您别再......”
“聒噪！”
乌尔迦急红了眼，一副根本不听人话的样子，他挥动手臂驱赶开这些年轻人，又开始对着龙神冰雕膜拜起来，说着神志不清的疯言疯语。
此时部落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是一副哀怨之色。
大萨满都这样了，这霜喉龙裔，怕不是要彻底玩儿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