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解冤结

我的十八岁生辰是在槐叶纷飞中到来的。

“渡灵刃不是凶器，是绣娘拆线头的银针。“

祖母将三枚浸过朱砂的铜钱压在我掌心，引魂灯在供桌上投下摇晃的光斑，“等会你要把那些缠在一起的冤魂，一根根挑出来。“

我盯着铜盆里浮沉的短刃，刃身映出自己眉心的红痣——那是今晨及笄礼时，祖母用银针沾着鸽子血点上的幻灵师印记。

子时的梆子声刚落，地砖缝隙突然钻出蛇群般的黑雾。

十七张黄纸诉状无风自动，受害者的生辰八字渗出猩红泪痕。

“东北艮位。“

我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耳中灌满少女的呜咽，“十七道冤气缠成死结。“

祖母的藤杖点开灵域入口：“记住，渡灵师的眼睛要像浸过冰水的刀。“

腐臭味刺得眼眶生疼，浓雾中浮现出由残肢堆砌的肉山。

屠夫的灵体嵌满人脸，每张面孔的七窍都被铁钉封死。

“又来个送人头的！“

屠夫挥舞脊椎骨制成的鞭子，串在上面的头颅咬住自己舌头怪笑，“这些贱骨头就喜欢......“

“锁魂印！“祖母厉喝。

铜钱脱手飞出，在虚空结成金网。屠夫腹部的人脸突然凸起，发出模糊的尖叫：“救...救...“

“那是第一个。“

祖母往我耳后抹犀角粉，“十二岁的采药女，魂魄被他封在胆囊里七年了。“

渡灵刃突然发出蜂鸣，刀尖自动指向鼓胀的人脸。

我咬牙刺入溃烂的皮肤，黑血喷溅时，少女的魂魄裹着血雾冲出。

“天地玄宗，秽炁分散...“我念诵《解冤咒》，舌尖血珠炸开铁钉。少女消散前的微笑化作金粉，在我掌心凝成一朵莲花。

屠夫发出惨叫，剩余人脸疯狂撕咬我的手腕：“不许走！我们要他魂飞魄散！“

“阿沅！“祖母掰过我的脸，“我们只负责拆枷锁，不替亡魂握屠刀！“

当少妇的魂魄被剥离时，屠夫左腿瞬间腐化成骨。

他跪地哀求：“我告诉你们埋尸处！“

“迟了。“我割开他脖颈上最后一张老妇的脸，“王婆婆临终前还在给孙女编平安结，你却把她们砌进灶台。“

最后一缕魂魄归天时，屠夫在业火中炸成碎片。

十七朵金莲升空结成星斗，坠落处亮起幽幽磷火——正是真正的埋骨地。

“不对劲。“祖母用黄纸接住灰烬，“业障里掺了银星砂。“

我凑近观察，突然被她拽开。半块玉佩从余烬浮起，蟠螭纹与我颈间吊坠如出一辙。

“三百年前邪教的东西。“祖母用符纸裹住玉佩，袖口滑落的手腕布满黑斑，“他们用这种玉傀吸怨气修炼。“

回程时镇魂铃响得刺耳，我摩挲金莲印记：“要是魂魄自己不愿解脱...“

“那就是下一个渡灵师的因果。“祖母突然咳嗽，咳出的血沫里闪着银砂，“记住，渡净一个人的孽，比超度百个怨灵更难。“

祠堂的青铜罗盘正在疯狂旋转。

当我将血珠滴入天池时，缺损的巽位浮出玉佩轮廓——与刚封印的那块严丝合缝。

“去泡无根水。“祖母突然抢过渡灵刃，“泡足七个时辰。“

深夜，铜镜蒙着诡异水雾。我写下渡灵咒，血珠竟自动连成星图。

颈间吊坠“咔“地裂开外壳，露出刻着“混沌初开“的玉芯。

瓦当上的镇魂铃同时炸裂。

“祖母！“我赤脚冲向主屋，却见她焚烧的灰烬里闪过半块染血玉佩。

她转身时，我看到黑斑已蔓延到脖颈。

“做噩梦了？“她拢紧衣领，“明日开始练三才镇魂阵。“

我盯着她袖口的银砂：“当年邪教...“

“啪！“藤杖抽在青砖上打断问话，“管好你掌心的金莲，枯萎前若没渡够九十九道冤魂...“她突然噤声，院外传来啃噬声。

我们刚净化的埋骨地渗出黑泥，十七朵金莲正在月下急速凋零。最后一瓣落地时，竟化作与玉佩相同的蟠螭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