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冠冕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7章 你的名字

“你比同龄人更瘦小,胳膊像树苗一样细。”

灼热的手掌抓住维克托特的手腕,戈尔顺势将他提溜到门上,“刚够着,能掰开吗?不行,对吗?”

“所以你把他们的衣服堆在门口,然后站在上面抽掉门栓。”

“你很聪明,罗兰。”

戈尔将他放下,语气越发冷峻:“因为,你是邪神。但是,你同样愚蠢。”

“你以为把衣服丢到街上,被人捡走后,我们就找不到了?”

“你忘了,圣光无处不在!”

戈尔凶狠的瞪着他,眼睛像铃铛一样大。不过,有一件事被他有意隐藏了。

现场有13颗头骨,却只找到12双鞋子。此外,献祭常用的工具也没找到。

他怀疑过,这些东西被罗兰带走了。可是,罗兰家没找到任何线索。

而且,一双破鞋,根本不值得邪神隐藏。

“我,我是邪神……”维克托特带着孩子特有的哭腔,愤怒的吼道:“你去死吧。”

话音刚落,他用头槌狠狠撞向戈尔。

然而,戈尔的手掌稳稳按住他的天灵盖。粗壮的手臂稍稍用力,就将他推坐在地。

看着弱小无助的男孩,戈尔撇过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的推理很完美。但是,却自带致命漏洞。

如果罗兰是邪神、或体内藏着邪神,那他为什么要用衣服垫脚,圣水为什么对他无效?

如果他不是……

“不,不可能,我的直觉一向准确。”戈尔摸着自己的锁骨,冲外面喊道:“来人,把锈蚀十字街40号、44号屋主带进来。”

狱卒探进来半个身子,瞅了维克托特一眼,“大人,要带这孩子出去吗?”

“不用,让他留下好好看。我要让他慢慢绝望,把他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如您所愿,大人。”

对于邻居,维克托特没什么印象。所以当两个男人进来时,他完全不认识。

“你们认识他吗?”戈尔示意两人看向罗兰。

身材稍高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连体工装,脖子上挂着棉布口罩。

他仔细看着维克托特,略显犹豫的说:“大人,他应该是本的儿子。”

“应该?!又是应该!”戈尔的语气带着怒意,“你是蠢货吗?连隔壁邻居都不认识!”

“大人,他、他一直被本和露西关在家里。”男人咽了口唾沫,用颤抖的语气解释:“去年秋天,我工作的阿尔比工坊招募童工。”

“他跟我儿子托尼一样大,刚好九岁。我去找本商量,可他拒绝了。”

“哦?”戈尔眉毛上挑,没想到还能收获一条重要线索。

根据《蒸汽动力工厂法》,任何蒸汽工厂不得雇佣9岁以下的儿童。

不过,9-13岁已经不是儿童了,可以称为少年。

他们作为准成年人,理应步入社会接受拷打、进入蒸汽车间努力工作,成为对帝国有用的小螺丝钉。

《工厂法》同时规定,少年每日工作时间不得超过9小时,每周不超过48小时。

同时,雇主必须提供学校就读名额或聘请教师,保证他们每天接受2小时的教育。

据戈尔所知,维勒弗瑞的蒸汽工厂还会为他们提供一份免费的午餐,方便搪塞善良的贵族议员。

下城区的儿童一旦年满9岁,立刻会被父母送进纺织厂、矿场、陶瓷厂等。

除了能省午餐钱,还能增添一笔额外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罗兰夫妇拒绝了邻居的提议。

“也就是说,去年秋天,他们已经是邪教徒了。献祭计划制定完毕,他们要把自己儿子当祭品。”

“你接着说。”

“大人,说、说什么?”

“说说罗兰的父母:本和露西,说说他们的工作,你对他们的印象。”

高个男人点点头,仔细回忆:“本和露西都是钟表厂的装配工,三年前才搬到十字街。”

“我打听过,他们工资可不低。两人加在一起,每月至少有2索里呢。”

“这么多?”旁听的维克托特心中一惊。

根据家里的情况,他下意识认为,罗兰夫妇都是出卖体力的穷人。他万万没想到,两人都是钟表厂的技术工。

如今过得穷困潦倒,都是信仰邪教害得。

什么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相比于吃人不吐骨头的邪教,那都是陶冶情操、节约省钱的优良爱好。

“那么多钱啊,最后只剩一小袋铜币?”维克托特在心中大声咒骂,“图财害命,统统不得好死!”

“本告诉我,他的妻子露西生病了。他们所有的积蓄,都拿去买药了。”

“生病?”

戈尔发出一阵轻笑,多么熟悉的故事,多么常见的开端。

在他处理过的邪教徒中,很多人因为疾病投入邪教怀抱。

他不用想就知道,为了治愈妻子,本一步一步陷入邪教徒布置的陷阱。最后越陷越深,把儿子都要送出去。

“哼,果然是一群蠢货。把那些索里送给教堂,难道换不来一份5号圣水吗?”

戈尔回头看了罗兰一眼,就在今天早上。他们儿子张张嘴,就从安德森手里敲诈了2份圣水。

“那家钟表厂叫什么?”

“索恩……精密计时厂。”

“很好。”戈尔满意的点点头,将2枚索里交给高个男人,“你是个诚实的人,也是个正直的人。”

“明天,你会收到市政厅送来的褒奖证书。”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男人连连鞠躬,像得到骨头的宠物狗,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戈尔眼含笑意,随后把目光转向罗兰的另一位邻居。

他是不太会说话的泥瓦匠,像路灯一样杵在那里,亚麻衬衣被汗水打湿了都不自知。

相比于轻松自在的维克托特,泥瓦匠倒像受审的犯人。

戈尔拍拍他的肩膀,吓得对方一激灵。

“昨天晚上,你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了吗?”

“比如,住在你隔壁的邻居,下雨天带孩子出去;又比如,你透过窗户看到,某个幼小的黑影站在雨中,偷偷打开房门;再比如,有奇怪的声音把你吵醒了。”

维克托特暗暗白了戈尔一眼,“真不要脸,竟然用诱导性提问。另外,你是不是应该找对门邻居问?”

戈尔想让对方顺着自己的问题,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憋了好久,泥瓦匠才开口:“大人,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藏在城里的邪教徒?”

“来人,把他给我架起来,嘴也堵上。”

不等泥瓦匠反应过来,凶神恶煞的狱卒便将他绑在十字架上。

戈尔来到维克托特身前,大声说:“罗兰,我想要什么样的证词,他就会说出什么样的证词。你信不信?”

“我,我不知道。”维克托特盯着他灰蓝色的眼睛,用最轻柔的声音补刀:“我听说,共鸣者都是好人。”

“好人?!”

戈尔似乎受到了刺激,脸上的疤痕剧烈跳动,“这种骗蠢驴的话,你还是留给安德森吧。”

“这个世界,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他十指交叉,轻轻摇动手腕。一边给泥瓦匠松绑,一边教训狱卒:“你们除了刀子,什么都不会,仔细看着!”

“先用一截绳子,把他双手反捆到背后。然后,用铁链把双手吊起来。不用太高,脚尖触地就行。”

“每隔三分钟,给他泼一遍冷水,记住没有。”

“是,大人。”

戈尔轻轻拍着罗兰的脸,说:“你什么时候说实话,我什么时候放他下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不不,我认为的才是实话。”他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告诉我,你的真名。”

“维克托特·罗兰。”

“那好吧,罗兰先生。记得睁大眼睛,看看他的肩膀是怎么被自己扯掉的。”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在过道里留下一串沉闷的脚步声。

“戈尔,蠢驴是什么意思?”安德森神父摘下窥视用的单片镜,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神父,这只是一个比喻。”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对罗兰的表现怎么看。”

“怎么看?用眼睛看!”安德森冷哼一声,态度依旧坚定:“我早告诉过你,维克托特没有问题。”

“没问题?他哭过吗?”

“早上哭过呀。”

“那也叫哭?安德森,这是地牢!”

“我明白……他只是有点早熟,又有点聪明。”

“当然,比我差远了。他连字都不认识,而我……”安德森拍着胸脯,很是骄傲的说:“我8岁就能写十四行诗。至于哭,我5岁以后没掉过一滴泪。”

“你怎么样,很重要吗?”戈尔毫不在意。

他身体后仰,双脚交叠在桌子上,“我坚持我的看法,罗兰一定有问题。”

安德森嫌弃的摇摇头,“你是调查员,不是写妓女嫁给王子、公主嫁给乞丐的小报记者。”

“当然,我同意你的部分看法,这孩子确实是祭品。否则,孽痕虹光也不会缠上他。”

“可他们失败了,所以维克托特安然无恙。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失败吗?”

安德森故意拉长声音,慢慢抽出一卷碎布纸。

这种原料以棉、麻为主的纸张,十分耐磨,多为中上阶级使用。

“给我。”戈尔斜蔑了他一眼,伸手去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