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高拱和蓝道行轮番上阵，好不容易把“张神仙”逼到无路可退，不得不应战的节骨眼上。

陈洪这一笑，让原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

？？？

张居正和徐阶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全是问号。

在皇帝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发出笑声，无疑是种藐视朝廷的行为，

真要上纲上线，说是对皇上不尊重也不为过。

对于一位能够做到司礼监秉笔的大太监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错误。

嘉靖漠漠看向陈洪，嘴里喊的却是：

“吕芳。”

吕芳迅速从傻眼中反应过来，连忙回答：

“奴才在。”

嘉靖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司礼监最近越来越没规矩，也该管管了。记下来，陈洪君前失仪，罚饷一旬。”

陈洪立刻跪下，又发动他的常规技能，左右开弓往自己脸上扇得“啪啪啪”响：

“奴才该死，奴才领罚！”

张居正心思机敏，闻言顿时脑中“咯噔”一声，只觉得一颗心直直向着不见底的深渊落下去。

嘉靖这个处理，

表面上非常尊重蓝道行，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果断处罚司礼监秉笔。

其实却是棒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罚一个月俸禄而已，陈洪都做到司礼监秉笔了，在外面办差的干儿子，每个月不知道要送来多少孝敬，了哪里还是靠那点俸禄银子过活？

目的应该是堵蓝道行和徐阶等人的嘴，不让他们有理由继续追究陈洪。

张居正从刚才嘉靖皇帝现身之后，就一直在察言观色，默默观察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他早已经感觉到，陈洪对待张扬的态度特别殷勤——之前无论是面对蓝道行，陶仲文甚至首辅严嵩，次辅徐阶，

张居正都从未见过陈洪像今天这样亲自忙前忙后。

有理由推断，陈洪应在司礼监中，应该是和“张神仙”走得较近的那一个。

嘉靖这种时候保下陈洪，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也不想让“张神仙”和“蓝神仙”打对台，就【先天一炁】面对面辩难较量一场？

怕什么来什么。

果然，

嘉靖处理完陈洪之后看向蓝道行和高拱，招招手比了个让他们起身的手势：

“蓝道友，高拱，你们都起来吧。”

等两人站起，见蓝道行一副还想开口给张扬上压力的样子，连忙打断：

“蓝道友，【先天一炁】是动是静，连太清道德祖师自己也说不清楚，无需再辩。”

太清道德祖师脑子里想什么，陛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蓝道行微微一愣，下意识就想进入辩难状态张口反驳，

嘉靖下一句话出口，更是让他失魂落魄。

“玄谈辩难，比的是谁的言辞犀利，而非谁掌握大道。且脱离实际，论点多靠辩者凭空想象，对参悟真正的大道实无益处。吕芳，替朕拟旨告诉道录司，让道录司的人给各大道观发文，就说从今天开始，以后不再提倡玄谈辩难或者类似的活动。”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谏。”

殿内一阵沉默，徐阶几乎无法直视蓝道行脸上的表情。

本想用最擅长的玄谈辩难来给“张神仙”上一课，结果圣上金口玉言，玄谈辩难这蓝道行最拿手的绝活竟然直接被取缔了！

简直是活脱脱现实上演一出“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一个惨字了得？

嘉靖看他面若死灰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放缓语气：

“好了，不要这副样子。”

然而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更加杀人诛心，

“什么玄谈辩难，什么打坐炼丹，甚至《道德经》，都是太清道德祖师几千年前用的法子写的文章，如今已经有些过时。用这些法子，再怎么炼也最多能延年益寿比普通百姓多活几年。”

“蓝卿若想长生，还得好好向张师讨教新时代修仙之法。”

这不光是否认玄谈辩难了，简直是全盘否认蓝道行修行几十年学会的所有东西。

蓝道行连受打击，本来已经像蔫了的茄子，

听了这话却被激起一腔血气，抬起头来眼中闪泪，声音坚如金石：

“圣上，不可被奸人蒙蔽啊！”

在嘉靖面前直指备受宠幸的“张神仙”是奸人，这已经是不要姓名的死谏了。

嘉靖皱起眉头，正要发作。

张扬突然温言发话：

“蓝道友，请问地是何形状？”

蓝道行找了半天和张扬玄谈辩难的机会没有成功，此时送上门来解气的机会怎么会放过，恶狠狠地看向他：

“《周髀算经》有云：“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地自然是方形。”

“《淮南子》有云：……”

张扬赶紧打断他继续引经据典，掏出本命法宝“两仪镜”：

“道友请看……”

屏幕上播放的，自然是之前张扬给嘉靖看的太阳系科普视频。

不得不说，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科技产品放到将近五个世纪之前，还是太超模了。

蓝道行瞬间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心情和张扬辩论：

“这是……”

站在他旁边的高拱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伸过脑袋只一眼眼睛就好像被磁石牢牢吸住。

两人这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落在嘉靖眼中，一股优越感顿时在皇帝胸中油然而生。

他对着左手边一直没有离开原地，此时被好奇心勾得已经开始搓手的徐阶和张居正招招手：

“你们两个也别站着了，一起过来看吧。”

能考上进士的读书人，自然都对书画有所涉猎。

但此时OLED屏幕上播放的视频色彩之丰富，动态之栩栩如生，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看完短短一分钟的视频切片，几人面面相觑，瞳孔中都倒映出同伴瞠目结舌的表情。

蓝道行不愧是平时需要炼丹的修道之人，动手能力比文官明显强出一截，

最快从震惊中恢复之后，拿起“两仪镜”自己开始琢磨起来：

“这法宝上可还能看到其他界面，这个金属方块……”

张扬一把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苹果十六手机：

“道友，现在我再问一次，地是何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