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逆鳞劫

海浪在血色船帆下沸腾，十二艘冰魄战船结成天罡阵。陆良站在浪尖，混沌剑气割裂扑面而来的冰棱，发间银丝随风暴狂舞。他身后三丈处，小翠正用染血的金线帕裹紧阿澜被冰魄刺穿的鲛尾，帕上“天剑“二字在咸腥海风中忽明忽暗。

“还能游动吗？“陆良挥剑斩碎第三波箭雨，混沌之眼扫过鲛人残缺的尾鳍。阿澜额间鳞片正在渗血，却倔强地推开小翠的手：“带他走，我来断后。“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隆起十丈冰墙。暮成雪立于冰墙之巅，九指结出繁复印记，玄冰凝结成三千鬼面：“良儿，莫逼母亲抽你魂魄。“

陆良的剑锋在颤抖。混沌之眼穿透母亲华贵的冰魄法袍，看见她心口嵌着的半块鼎片——正是前世自己为救她性命，亲手剖出的混沌心。

“母亲可知，“他踏浪而起，剑气搅碎漫天鬼面，“您心口之物，原是我的半颗良心？“

三十年前，东海之滨。

六岁的陆良蜷缩在珊瑚洞中，看着母亲被九指黑影按在祭坛上。暮成雪心口的冰晶锁链刺入混沌鼎虚影，鼎灵悲鸣震碎百里礁石。

“成了！“黑影割开陆良手腕，混沌血滴在暮成雪眉心，“以子之血，饲母之魂...“

记忆如潮水褪去。陆良的剑气刺穿冰墙，却在触及暮成雪心口时骤然偏转。混沌鼎片感应到原主气息，竟在暮成雪胸腔内剧烈震颤。

“呃啊！“暮成雪七窍溢出血晶，九指不受控地抓向心口。陆良趁机揽住她腰身跃下冰墙，混沌气化作屏障挡住追击的冰魄卫。

怀中的母亲轻如枯叶。陆良想起前世图书馆那本《孝经》上的批注：“世间至痛，莫过于剜心救母，母却为他人刃。“

“为什么...“暮成雪指尖凝结冰刃，抵在儿子咽喉，“当年不让我死个干净？“

海浪突然炸开，阿澜的鲛尾拍碎两艘战船。小翠的金线帕化作剑网，困住第三艘船上的弩炮手。陆良的泪滴在母亲眉心，与当年混沌血融为一体：“因为您说过，雪融时带我去看江南杏花。“

冰刃应声而碎。暮成雪瞳孔中的冰魄虫疯狂扭动，她突然咬破舌尖，血咒化作冰锥刺向陆良灵台：“那就把命还我！“

混沌鼎虚影自主护体，冰锥在陆良眉心三寸凝滞。小翠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少爷小心身后！“

九指黑影自虚空浮现，骨杖敲响的瞬间，十二艘战船同时爆炸。燃烧的冰魄碎片中，三千冰魄卫如提线木偶跃起，额间皆嵌着陆良熟悉的傀儡蛊。

“养蛊千日，终得其时。“黑影掀开兜帽，露出与暮成雪八分相似的面容——多出的那根小指，正捏着陆良三岁时戴过的长命锁。

陆良的混沌剑突然脱手。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五岁生辰，正是这位“姨娘“将长命锁系在他颈间；七岁筑基，是她亲手种下第一只傀儡蛊；就连三日前坠崖...

“暮成霜！“阿澜的鲛珠突然炸裂，滔天巨浪化作牢笼，“百年前东海之仇，今日该偿了！“

黑影轻笑，骨杖点向海面。燃烧的战船残骸中升起九根冰柱，每根柱内都冰封着一具鲛人尸骸——正是阿澜失踪的族人。

小翠的金线帕无风自动。当第一具鲛人尸骸破冰而出时，她咬破指尖在帕上疾书，血字“往生“浮空成阵：“少爷，借混沌血一用！“

陆良挥剑割破掌心。混沌血融入阵法的刹那，往生河虚影横贯苍穹，三千冰魄卫的傀儡线尽数崩断。暮成霜的骨杖出现裂痕：“不可能！往生咒需以...“

“需以至亲心头血为引。“小翠呕着血笑道，“您难道看不出，我才是天剑宗主的血裔？“

混沌鼎突然发出悲鸣。陆良回头望去，见阿澜正将三叉戟刺入自己心口。鲛人皇族的心头血染红海面，冰封的族人尸骸接连苏醒。

“父王...“阿澜跪在浪涛中，对着最先苏醒的老鲛人叩首，“儿臣无能，累全族受辱百年。“

老鲛人残缺的尾鳍扫过暮成霜。当他的利爪穿透黑影胸膛时，陆良看清那爪间勾着的物件——正是暮成雪心口缺失的另半块鼎片。

“澜儿，接好逆鳞。“老鲛人化作泡沫前，将染血的鳞片按在阿澜额间，“带恩公...去看珊瑚海的...月光...“

混沌鼎虚影骤然完整。陆良接住坠落的暮成雪，看着她心口冰晶锁链寸寸断裂。当最后一块鼎片归位时，九指黑影在惨叫中灰飞烟灭，而东方的海平线上，真正的危机才刚显露——被混沌血染红的海水正在沸腾，无数上界战船撕开空间裂缝。

“这才是九指族的先锋。“小翠擦着嘴角血渍，“当年他们为夺混沌鼎，将灵墟界击出三千裂隙。“

阿澜的鲛尾重新长出鳞片，比从前更加璀璨：“东北方三百里有处海眼，或许...…“

“是归墟。“陆良抱起昏迷的母亲，“混沌鼎诞生的地方。“

巨浪托起三人时，往生河虚影尚未消散。陆良看见前世自己跃入火山的身影，看见小翠在轮回井畔折断仙骨，更看见...阿澜为修补混沌鼎，将逆鳞炼入南海定海柱。

“这次不会了。“他握紧混沌剑，银发在海风中纠缠着小翠的衣带，“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