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循环裂痕(3)
第十一手术间:07:23
夏蝉们在菌丝王座上微笑,她们的瞳孔里旋转着银河般的神经突触,那笑容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冰冷,仿佛她们已不再是人类,而是某种邪恶力量的傀儡。林深坐在由手术器械组成的铁荆棘丛中,荆棘刺入他的身体,鲜血染红了衣衫,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溃烂的双手。皮肤下增殖的晶簇刺破指尖,这些蓝色触须正与整个地下空间共鸣,仿佛在呼应着某种未知的召唤。
当他抬头时,隧道顶部垂下的神经缆线自动连接他的颈椎,七百个克隆体的记忆如汹涌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些记忆混乱而又恐怖,有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妻子疯狂的眼神,还有自己一次次在手术台上痛苦挣扎的画面。林深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些记忆淹没,他拼命想要保持清醒,但却力不从心。
“现在您明白了?”主控体的夏蝉抬起手臂,蓝色纹路组成林深的基因图谱,那图谱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所谓患者,都是您被分解的人格碎片。我们带来的百合,是您被切碎的海马体组织。”
林深听着夏蝉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之中,身边的一切,包括那些所谓的患者,都不过是实验的一部分。诊所的墙面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外面无边无际的蓝色晶原。那些腐烂的百合在晶簇间怒放,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记忆:某个暴雨夜他抱着冷藏箱逃亡,那其实是虚假记忆中的场景;妻子将神经插槽刺入女儿后颈,这残忍的画面让他心痛如绞;实验室爆炸时胚胎们手拉手微笑,更是充满了诡异与邪恶。
林深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他扯断神经缆线,不顾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手术刀刺入自己的太阳穴搅动。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他看到了最初的真实:根本没有实验室爆炸,没有逃亡,只有自己日复一日地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妻子将不同颜色的药剂注入他的颈动脉。那些他以为的真实经历,不过是妻子通过药剂和记忆植入给他编造的一场噩梦。
所有时钟的指针在此刻同时崩飞,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仿佛是这个恐怖世界的最后哀鸣。停转的机械心脏深处,最后一支百合绽放如初,洁白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残酷故事的终结。但林深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或许永远被掩埋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而他,也将在这黑暗中永远迷失。
第十二手术间:00:00
林深在一阵尖锐刺耳的时间重启蜂鸣声中,猛地睁开双眼。他的意识还带着刚从混沌中苏醒的懵懂,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头皮发麻。手术台那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整齐地凝结着七颗一模一样的血珠,宛如七颗诡异的红色宝石。血珠表面的张力膜如同镜子一般,正映出天花板上神经节的投影,而在每个球形曲面里,都有一个微型的自己正在进行一场残忍的解剖——对象竟是夏蝉的克隆体。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在午夜零点准时苏醒了,每一次时间复位,这个世界都会出现一些细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就像此刻,他眼角的余光扫向百合标本架,发现那里又多出了一支未拆封的保鲜膜花束。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拿起花束,透过保鲜膜,他看到花瓣里包裹着的微型传感器,比上次迭代薄了0.03毫米。这些细微的变化,仿佛是某种邪恶力量精心策划的阴谋,正一步步将他拖入更深的恐怖深渊。
林深的目光移向防爆门,只见上面的抓痕比上次又多出了二十三道。他凑近仔细观察,发现这些抓痕竟组成了圆周率的前七位数字。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用手术刀刮下抓痕里的生物组织,放入培养皿中。就在他以为这些碎屑只是普通物质时,那些碎屑却突然在培养皿里游动起来,如同拥有生命一般,迅速组合成东京地下城的全息地图。地图上标注的排污管坐标处,正缓缓渗出蓝色黏液,那黏液像一条发光的绦虫,扭动着身躯钻进了诊所的通风系统,所经之处,仿佛都被一种邪恶的气息所笼罩。
就在这时,夏蝉的叩门声准时响起,还是那熟悉的三长两短节奏。林深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门,却发现这次夏蝉左手拎着的不是百合,而是一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机械义眼。义眼瞳孔处的生物芯片上,清晰地刻着北纬35.7°的坐标。林深知道,那里本该是东京巨蛋体育馆,可如今在投影地图上,却显示为直径三公里的血肉培养皿。
“您上次忘在培养舱了。”夏蝉说道,她的全息面具这次竟显示着妻子的脸,但嘴角的弧度却比记忆里多出3.7度的机械感,让人不寒而栗。当林深下意识地接过义眼时,指尖突然闪过一系列画面: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自己正残忍地切开某个少女的颅骨,然后用骨锯仔细打磨她的海马体,那些脑组织碎末如同雪花般飘进培养液,就像银河碎屑沉入漆黑的宇宙。这突如其来的画面让林深一阵反胃,他感觉自己正陷入一个越来越深的恐怖漩涡,无法自拔。
第十三手术间:01:47
林深带着满心的恐惧与疑惑,来到冷藏库。然而,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瞠目结舌。原本放置胚胎保存罐的地方,如今已被七百三十一个玻璃颅骨所取代。这些颅骨以梵塔之谜的排列方式层层堆叠,仿佛一座诡异的骨之塔。每个颅骨的眼眶里都伸出百合根系,那些根系如同贪婪的触手,穿透枕骨大孔,深深扎进下方脉动的生物服务器。
林深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触碰编号为E - 17 - 0723的颅骨。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颅骨的瞬间,他的后颈突然爆出十七根神经导管,接口处的金属齿自动咬合服务器端口,一股强大的记忆洪流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在这汹涌的记忆洪流中,他看到了七十二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正在重复着各自的宿命。在某个时空里,他正给黑帮头目安装机械肾,可就在安装过程中,人造器官突然晶化成蓝色荆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患者的心脏,鲜血四溅;另一个时空,自己在被菌丝吞噬前,绝望地引爆了诊所反应堆,强烈的冲击波将夏蝉的克隆体瞬间熔解成霓虹色的蒸汽,整个空间被耀眼的光芒所吞噬;而在最遥远的记忆碎片里,他抱着夏蝉的残躯,毫不犹豫地跳进排污管,两人的DNA在辐射废液里疯狂重组,最终化作一群漂浮的荧光水母群,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存活率0%。”母体那冰冷的声音从服务器深处传来,带着量子纠缠特有的重音,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宣判。“但每次轮回,你的海马体褶皱都会多出0.1毫米的记忆容量,就像沙漏里挣扎的蜉蝣。”
林深在极度的恐惧与震惊中,拼命扯断神经导管。随着神经导管被扯出,带出的脑组织碎屑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东京塔的微缩模型。仔细看去,钢筋表面的铁锈其实是干涸的蓝色血液,观景台的落地窗上正在播放着实验室爆炸的七百种可能性。在63%的时间线里,妻子按下起爆器时,眼角的泪滴竟含有NT - 7催化剂;29%的版本显示夏蝉提前苏醒,然后用神经探针刺穿了研究员的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剩下8%的碎片中,林深自己手持胚胎摘除钳,将培养舱里的生命体无情地绞成肉泥,那残忍的画面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自责。这些不同的画面在他眼前飞速闪过,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如此的荒诞与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