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为己谋，何错之有！
李通玄虽然此行消耗甚大，可毕竟是半步迈入大儒境界的儒修，便是在稍作休整后，待得体内浩然正气恢复了一些，便朝着苍云县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的景象飞速后退，可李通玄眼中的沉凝却是未曾消散过一分。
直到苍云县的城门出现在他的眼前，心头复杂萦绕之下，却是与出城时判若两人。
只是还未走近，便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此时天色未暗，可城门处却是并无一人驻守，便是走进城中，街上更是无一行人！
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脸色阴沉的朝着县衙走去。
只是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县衙内更显冷清，只有门口的两名娇艳的侍女正在此处等候，在看见李通玄的身影时，便分立两侧，恭敬的引请着李通玄进入县衙之内。
李通玄沉声不语，便走进衙内。
衙内周围厢房的屋檐上，正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昏黄灯笼，微弱的烛光细碎的撒在脚下的青石路上，却是看不真切那堂上悬挂着的守己爱民的匾额。
周围安静的令人背后发凉，两名侍女仿佛没有重量，踩在地上却是悄无声息，整座县衙内只有李通玄自己的脚步在回荡。
抬眼望去，堂内再无衙役，却只有一张素雅的方桌被摆放在中间，一口泥炉上正热着香茶。
泥炉内的火光照亮了周福的半边侧脸，似乎这样能将他置身在阴暗处的阴冷驱散。
看着李通玄走了进来，周福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是展颜一笑，仿佛是在为一个老友的到来而感到欣喜。
“九曲兄来了，快快入座，我这茶可是煮的时辰正好，就等你来品鉴一二了。”
李通玄默默的坐在茶桌的另一侧，看着周福给他倒上的茶水，李通玄却是微微摇头：“腥味太浓，我喝不惯。”
周福却仿佛是没听见一般，泰然的坐在座位上，端起茶水，看着水中自己一直未曾改变的笑容，轻声启齿：“九曲兄知道了吧。”
“我该知道些什么？”
周福抬起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已然碎裂的令牌，其上刻有李字：“令牌已碎，我便知九曲兄定然会来寻我。”
“既如此，为何不跑？”
“为何要跑？”
周福的反问让李通玄沉默，却见周福肆意一笑：“我知九曲兄想问什么，无非是那山中流民和那魔修之事。”
“可那皆是魔修所为，与我却是毫无干系。”
“这一切都是那魔修暗中所为，泼在我身上的脏水，九曲兄，你可要信我。”
看着周福手指点着桌上那块令牌，李通玄脸色难看，看着周福泰然自若的样子，却是语气冰冷非常：“这便是你的为官之道？这便是你从那些圣贤书中得出来的道理？这便是你对自己寒窗十载的交代！”
周福闻言，却是笑容微微收敛，手上还在不断地点着那块令牌：“我原本确实想要如此做，这样，我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可到头来，我竟然只是一随手可弃之子，回给我的信，却只有请君自裁四字。”
笑声莫名的畅快，却又带着无法抹去的恨意。
周福的笑声渐渐微弱，看着眼前这个同窗故友，似是在问对方，又似乎是在问自己：“我有什么错？不过是些贱民，用他们的命铺就我的路有何不妥？天下人熙熙皆为利来，为自己又有何罪！”
“我错只错在，杀的不够多，心还不够狠！若我此时已然神躯铸成，便可跳出这棋局，成为执棋人！”
“这又怎不是书中之意！”
周福声音嘶哑间拉开衣袖，手臂之上鳞甲遍布，已然蔓延到了全身，却始终差了一点。
看着周福疯魔的神态，李通玄并未被对方妖言所惑，反而摇头道：“我近日却是受人点拨，听来了一句话，你却是可以听一听。”
周福眼神微微闪烁，却见李通玄开口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闻言，周福却是罕见的沉默下来，半晌，竟是讽然一笑：“九曲兄倒是志向远大，可能这也是你我道路不同的原因......”
“我之路，为己谋、为己利，这老天想要将我钉死在那连风雨都遮不住的草庐内，可我偏偏不如它的愿！”
“我的命，只有我自己能做主，旁人，却是休想！”
“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这苍云县？若将你背后指使之人说出，我还可为你求情，免除你死罪......”
“九曲兄！”周福声音一肃：“我虽无情，但却知我这罪，绝无半点可求，同样，若我说出，才是真正的难逃一死。”
“你想怎样。”
“这天底下，能救我的，只有你，更准确的说，是你背后的李家，圣人之后！”
李通玄目光闪动，却是摇头：“这不可能。”
“这令牌乃是你李家之物，今日之后，我可将其销毁，权当你我今日从未见过，若日后再见，生死各论。”
看着李通玄犹豫的神色，周福语气缓和：“九曲兄，现在他们都要我死，觉得我死了，此事便能一了百了，可我不能死，我要让他们陪葬！”
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蛊惑之意，在李通玄耳边不断回荡。
周福渐渐站起身，走到了李通玄身后，一双布满鳞甲的手轻轻放在李通玄的肩上，伏低身子在李通玄耳边轻声诉说。
“九曲兄，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这些无辜百姓身死而无处伸冤？凶手不是我，是他们！”
“莫不成你就能这么看着他们逍遥法外，霍乱众生？”
“来吧，九曲兄，让我们一起，把他们送下地狱......”
偶有冷风穿堂过，惊起人皮低泣声。
那一盏盏灯笼上罩着的竟然都是人皮，随着风声渐渐摆动，拖着周福蛊惑的声音，渐渐钻入李通玄的耳中。
原本杯中茶水变得浑浊，竟是浓郁的污血，其内还带着未曾磨碎的孩童残肢。
周福见李通玄身子不住的晃动，眼神冰冷笑容消散的站起身，身影却已变得虚幻，竟是一具元神之身。
“九曲兄，能救我的人，就只有你了......”
“今日之后，我便是圣人之后，你便去替我遭受那身坠九幽之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