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有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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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子非鱼

一瞬间的恍惚后,晴久马上努力定了定神,头脑里飞快地回忆了一遍此刻的来意。

“咳咳,”晴久轻咳了两声,昂首开口道:“听闻本公主的新嫂嫂是个厉害的人物,有母后临终懿旨相保,于朝堂之上直接扇大臣耳光,直言不准皇兄大选纳妃……”

“公主怕是听错了,”娄怡轻声打断了晴久的话,“不是不许,而是延后三年。如今本宫的一切做法安排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天越,还请公主放心。”

此时的晴久有些着急了,娄怡越是彬彬有礼,不跟她的无理一般见识,就越是让晴久感到出师无名。就是自己要闹,也得找个闹的理由啊……

然而如今教训皇后的海口都当着皇兄的面夸出去了,就算是出师无名也是开弓之箭,不得不发。

“要是连闹都不会闹,那本公主岂不是白活十几年。”晴久心想着,踱步到书案的另一侧,直接拿起摆台上价值连城的琳琅紫金花瓶,端详一下,又回头瞥了一眼继续写字的娄怡,缓缓道:“这个瓶子真好看,不过本公主看着它,总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此刻,三年后摆在这里看着更为恰当。”说着一松手,花瓶“啪”的一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娄怡微微抬眼笑了笑,接着又低头继续写着什么。

这和晴久想的不太一样啊,明明是自己在挑事儿,为什么尴尬的却是她呢?

晴久轻轻抚摸着附近的第二个瓷瓶陶器,那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淡蓝色珐琅瓷瓶,她刚刚往起一拿,就觉得瓶子好像过于沉重,根本拿不起来,不觉间瓶底轻轻一转。

只见瓶子还不费力地被自己不知不觉转了一个角度,突然,瓶身好像卡住了什么一样,“咔”的一声,转不动了,接着,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面刀刃,刹那间在闷热的夏日里闪烁出了一阵寒光,脚下同时出现了不知从哪来了网,一下子把她包住,吊了上去,此刻头顶的刀锋与晴久的脑袋之间只有小指厚度那般距离。

“啊……”

晴久从小怎么受到过这般惊吓,其实只是被机关的丝网吊了上去,分明是毫发无损,却叫的跟杀猪似的。

“啊,救命啊,你竟敢谋害本公主,是不想活了吗?啊,本公主要杀了你,啊……”

同时,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早就齐齐跪地,磕头求情。无论是什么原因,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难辞其咎!

此刻的娄怡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然浅笑,依然抵着头写着什么。

晴久自顾自喊了一会儿,喊累了,看娄怡没有反应,便小心地将头转向娄怡的方向,一脸怒气地看着她。

娄怡看晴久公主安静了下来,于是开口道:“本宫忘记告诉公主了,本宫的寝殿内藏着大大小小十几处机关,公主应小心才是啊。”娄怡讲完,接着写着东西,并没有放晴久下来的意思。晴久气得刚要开口,就听到娄怡继续讲到:

“听闻公主心悦魏良师父,但就不知,如若魏良得知公主有摔花瓶听响的癖好,不知作何感想。”

“管你什么事?”娄怡的一句话正好说道晴久的心坎上,此刻损财的没怒,挑事儿的却又恼又怒。

“公主这话又说错了,于公宫身为后宫之主,后宫女眷皆在本宫管辖范围之内。于私本宫是公主的嫂嫂,公主有了心事,当嫂嫂的必然要想办法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吊在天花板上,头顶钢刀的晴久撇了一眼摔在地方粉碎的花瓶,不可思议地看着娄仪。

只见娄仪依然笑容浅浅,带着金甲的手指轻轻撵住书案上宣纸的两角朝着晴久拎了起来,晴久看见一首情诗赫然陈于纸上……

两刻钟后……

被放下来的晴久如获珍宝般把娄怡代写的情诗揣进了怀里,好像忘记了刚刚被吓得丢了魂的模样,然后敷衍地行了个告退的礼,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幸好有溪儿及时通风报信,才能让娄怡对于这个挑事儿的公主殿下早有准备。送走了磨人精,娄怡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抬腿就往御花园溜达。

行至假山处,鱼塘旁,娄怡望着莲花池里畅游的锦鲤,不知不觉望出了神。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娄怡目光悠远,神色淡然。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恍神间,娄怡听到身旁有人接着她的话吟诵。一转身,发现身后的正是御前侍卫,御林军统领,霍啸。

“霍啸参见皇后娘娘。”

“霍大人不必多礼。”娄怡随即禀退左右,两人凝望着荷塘里,互相等待着对方先开口。或者说,两人都在找寻着,从什么地方开口。

只见池中有一锦鲤跃出,在水面上呈月弧状坠回,留下涟漪阵阵,湖水清冽,水下锦鲤俶尔远逝,随即悄无声息。

霍啸目光流转,见状开口道:“金鳞已非池中物,一跃攀龙,一跃成凤。曾经的‘小兄弟’如今已经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真是世事变化无常啊。”

“呵呵,霍兄还感慨起来了,虽说世事无常,但是如今终究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从小娄怡有幸和霍兄与田兄交好,咱们三人称兄道弟,夏天捕鱼掏鸟窝,冬天围炉烤红薯。想想那个时候,还真是最快乐的时候。”娄怡说着说着,目光越加悠远,思绪沁在回忆中,也流连于年少的往事里。

只听霍啸继续道:“是啊,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为兄成了禁卫军统领、御前侍卫,田铮成了长武军先锋大将军,两年来战功赫赫。说道这些,若不是当年怡儿自愿带娄家布庄小姐入宫,换了些银两盘缠,我和田兄恐怕现在还只是镖局的一名小卒。”

“霍兄不必如此讲,”娄怡微微偏头看了看霍啸,继续道:“其实本宫当年愿意与月儿代替两位小姐入宫,除了为了给两位兄弟筹集盘缠,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娄老太太对我姐妹二人恩重如山,七岁那年有幸被娄家收养,免了流浪之苦,虽是以奴婢之名,却让我二人过的如小姐一般。两年了,有时想想,还真有些思念老夫人。”

“提到月儿,其实臣一直有些好奇……”

“霍兄,”娄怡一口打断霍啸的话,深吸了一口气道:“月儿的事,以及本宫如何当上皇后,这些本宫不想提,如今对于本宫来说,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霍大人也不要再多过问了。”

从“怡儿”变成“本宫”,从“霍兄”变成“霍大人”,空气中萦绕着丝丝紧张的气息。

“啊,皇后不想提,臣不敢多言。还请皇后不要怪罪臣的冒昧。”不觉中,霍啸的语气也变得官方客气。

听了霍啸的话,娄仪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惋惜。深宫本就是步步惊险的地方,如今自己的每一步都夹杂着苦衷与不得已。而现在,有一故人可以陪她说说话,却又瞬间客气起来,心里瞬间百般滋味交杂。

“霍秋妹妹,有消息吗?”尴尬片刻后,娄怡轻声问道。

“呵,多谢皇后挂念,还没有消息,不过走失九年了,想想,也怕是凶多吉少了。”霍啸神色黯然,幽幽地叹道。

“记得小时候,秋儿一直以为女扮男装出来玩的我是男孩,整天缠着我说长大后要嫁给我……”

“怡儿。”娄怡正回忆着,突然,听到武啸又恢复了私下的称呼,娄怡微惊,随后稍稍地勾起了嘴角。

“你知道吗?其实……若不是要找秋儿,我本打算……,”霍啸说着,眼神闪动,“算了,如今终究是晚了。”

“霍兄。”娄怡也避开了霍啸的目光,目光悠远地盯着湖对面的林园“霍兄的心意怡儿是知道的,只不过怡儿一直都把霍兄当兄长看待……”

“哈哈哈……”一阵刻意的笑声打断了娄仪的话。“为兄明白,比起心里的遗憾,其实为兄更为你如今的地位而欢喜。还有田兄,他在朝堂上会时刻维护帮助你。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挺好的……”

霍啸说着,目光一直瘫在湖面上,若有所思。

“提到田兄,怡儿今天做了件特别对不起他的事。”娄怡说道,本是一句应该带着忏悔之意的话,却被她说的饶有戏谑。

“什么?”霍啸不解。

“本宫今天亲自教授田兄最倾慕的晴久公主怎样写情诗追情郎。”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