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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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寻士(二合一)

“扬州牧?”

雒阳,袁绍刚刚交接完军队,立马联系到了自己的叔叔袁隗,以及名分上的堂兄袁基。

离开两个多月,他急需要对当前雒阳的局势有一个清晰彻底的了解。

“叔父可知这位皇叔刘备,是何许人也?”

袁绍倒也沉得住气,听堂兄袁基讲述完这些日子雒阳发生的各种事迹,主要是朝堂之中的大小事件。喝几口温润的蜜水润润喉咙,略做沉思之后才出言发问。

袁隗对于自己这位心性沉稳的侄子还是比较满意的,“听卢子干说,应该是涿郡人氏,早年曾随他学过经。”

“卢子干?刘备是卢植的学生?”

袁绍下意识皱了皱眉,卢植这等一心为国的正人君子,什么时候也为自己的学生寻求出仕的门路了?

“呵呵,非你所想的那样。”

袁隗听出了自己侄子话语中的意思,出言解释道:

“这刘备并非卢子干门下弟子,乃是陪读。当日散朝之后,若非那刘备执弟子之礼,与卢子干有些交谈,恐怕卢子干都记不起来这人,如何肯为他一个未曾登堂入室的弟子,毁却自己一生清名?”

“哦?这倒是怪了。那刘备之前所任何职,怎得突然就擢升一州牧守了?还是扬州这等,我袁氏根基之地?”

“扬州算什么我袁氏根本?我袁氏根基只有汝南。”

袁隗瞥了他一眼,方才还比较满意的表情立时收敛,拿着手指轻扣两下案几,“如今,我袁氏根基,更是在这雒阳城内,朝堂之中!”

“叔父教训的是。”

袁绍讪讪一笑,及时作揖认错,借着袍袖的遮挡,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

“以本初来看,这扬州之事,该如何处理?”

哪有什么扬州之事,分明是在问如何处理扬州之人。

袁绍又饮了一口蜜水,一手捏着漆木耳杯轻轻旋转,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疥癣之疾而已。如今扬州遍地蛇鼠,搅扰不宁。我等专心朝堂,无暇他顾,正好有人帮忙扫清一州匪患,岂不是乐事?”

话虽只说了一半,但是袁隗和袁基都已然听懂。

既然只是来帮忙的,那事情忙完之后,自然也就该走人了,难不成还要留着你上桌吃饭?

至于工钱这种东西,一州之长这等显贵官阶,让你做个一年半载,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袁隗与袁基叔侄二人相视一笑。

袁绍将手中耳杯停下,抬起头来,眼中绽放一道寒芒:

“听闻,咱们大汉那位车骑将军,近些日来,一直闭门不出,连朝会都不曾上过?”

“确有此事。”

“哧~”

袁绍嗤笑一声,“此等蠢蠹之辈,不足为虑。”

既然已经收齐所需要的各种信息,接下来就该处理正事了。

言罢,他放下耳杯,长身而起,大踏步向屋外走去。

“本初欲往何处?”

袁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袁绍步伐沉稳,头也未回,只留下一句:

“自是大将军府。”

戌时,袁绍入大将军府。一个时辰后,蹇硕为黄门令所获,当夜死于狱中。

西园八校,尽归何进。

......

颍川郡,可谓当前整个大汉境内最大的名士人才聚集地。

什么颍川四姓、颍川四长、荀氏八龙,都是当前最为显赫的家族和人杰。

学风之盛,清谈之美,学术之繁、经传之广,可谓天下之冠!

可惜,自五年前黄巾起义开始,连年以来天下动荡不安,即便是颍川这等中原腹心,也受到了战乱波及。往日盛景早已不在,流民匪贼过境之后,便只剩下一片凋零。

高渊注视良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用“报应不爽”这个词语来形容。

受到动乱影响,很多士族已经将家眷搬离此处,比如荀氏就将大部分族人迁往河北,郭嘉和郭图也带着族人离开,也有些人带着族人暂避南阳。

“玄德公,颍川虽然多名士,但是想要在这里寻到几位人才,带着前往扬州...恕我直言,玄德公还是不要抱有太大期望为好。”

高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前给他打一针预防比较好。

“未曾想区区数年,颍川竟凋零至厮。”

刘备略一愣神,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失望的表情,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场景,未免有些慨叹。

从徐州来洛阳那会,走的是谯县、陈留、荥阳这一条线。

“走吧,便是族人躲避战乱,各家也该留下一二族人照看旧居才是,玄德公不若趁此拜访一番。”

对于高渊这位后世人而言,颍川最有名的,自然是拥有“王佐之才”的荀彧之荀氏,以及后边提出“九品中正制”并参与制定的陈群之陈氏。

中平六年,荀氏八龙的时代已经将要成为过去式,其中最有名的荀爽,也会在明年过世。

荀氏新一代人杰之中,荀彧正在雒阳担任守宫令,荀攸正在担任黄门侍郎,荀衍应该正在带着家族避难冀州。

此时大概只有荀谌还在留守颍阴老家。

“烦请通报你家主君,就说安南将军、成武县侯、扬州牧守,皇叔刘备,特来拜见荀先生。”

与往日拜访糜家不同,这回轮到刘备亲自叩门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扶着大门,站在门槛内侧,看着门外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两只大眼眨巴几下,吸溜一声,壮着胆子回道:

“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

换作别处,这便是已经有些侮辱人了,只是荀氏乃是天下有数的名门望族,又是荀子之后,再加上说话之人不过是一个小童。所谓童言无忌,关羽张飞面面相觑,也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

眼下颍川盗贼遍地,荀氏怎得用一个娃娃来充当门房?也不怕被贼人掳去熬汤喝?

难不成靠着荀氏后人这块牌匾,也能挡得住四下劫掠的贼人?

高渊虽然有些纳闷,现在也没必要寻思这些旁的事情。他躬下身子,视线和小童持平,笑了一下,道:

“你只需回告荀友若,便说...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玄孙,当今天子皇叔,卢中郎门下弟子,拜安南将军、成武县侯、扬州牧,平黄巾、破张纯、斩张举的英雄,涿郡刘备,刘玄德,久闻荀四郎大名,特来登门拜访,请荀四郎担任扬州别驾一职。”

听了这一大串名号,那小童显然一时间有些大脑过载,双眼迷离,吃惊到小嘴张开,口涎都要顺着嘴角流出来了。也不敢说话,就在那直愣愣地看着他。

“先生勿要顽笑这小郎。”

刘备苦笑一声,对那小童安慰道:

“你只说刘备求见便是。”

那小童恍然大悟,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又摇摇头,鼓起小脸,大声道:

“我家四公子说了,我家四公子不在,近来一应人等,无论是谁,都不接见!”

刘备等人听了这稚童之语,只不过微微愣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是张飞听闻之后,一脸怒色,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高渊拦了下来:

“翼德勿恼,这稚子不是说过了,一应人等尽皆不见。我等前来颍川,彼辈如何得知?此言必然不是针对玄德公一人。”

“先生之言倒也在理,只是这娃娃说话,着实令俺极为不快!”

张飞怒气未解,朝着小童龇牙咧嘴,将那小童吓得后退一步,幸好及时把住了大门,要不然指定得摔个屁股开花。

“莫怕,莫怕!你且过来。”

高渊一脸和煦,好说歹说才抚平了小童的情绪,而后将一大摞封好的“尺牍”搬出来,塞到后者怀里。

小童目瞪口呆,抱着如同一座小山的信件,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看向这位面善心黑的恶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高渊笑眯眯地抽出最后一封尺牍,放在了小山最上边,仔细叮嘱道:

“这最上边的一封,便是要交给你家四公子荀友若的。至于其余的那些,信上写的清楚,你家四公子读过之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说着,轻轻拍了拍小童细小的肩膀,“荀家乃是圣人之后,世代君子,区区举手之劳,想来荀友若也不会推托。”

“小君子且回去吧,我来替你关好大门。”

小童奋力抱着小山一般的尺牍,蹬着两条小短腿,脚下步履蹒跚,小脸上写满了大大的迷惑。

这人忒不当人子,欺我年小,强塞过来这多尺牍,果真是大大的恶人!

气愤之后,小童转念一想,又喜笑颜开:

“可是,那人称我为小君子诶...”

小小嘀咕一声,小童欢喜地迈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地一溜烟跑进书房,然后就被门槛绊了个跟头,“噗”地一声扑倒在地,怀中的尺牍散落一片。

小童趴在地上,也顾不得起身,只是昂起小小的头颅,脸上兀自带着笑意,朝着屋中那人大声嚷道:

“四公子,有人送信过来了,要请你当幽州别驾哩!”

荀谌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一脸淡然地瞥了小童一眼,才放下手中竹简,慢条斯理地起身,习惯性的理顺衣襟,才闲庭信步地走到门前,捡起一封尺牍,扫了几眼上边的文字,倏然而笑。将那尺牍朝小童头上轻轻一拍,笑骂道:

“你这憨货,是扬州别驾,不是幽州。”

而后,他往地上扫了几眼,又拿着尺牍朝着自己头上拍了拍,苦笑自语:

“这个刘玄德,使得好一手‘君子可欺之以方’,怎得发给郭奉孝、陈长文的求贤书信,都送到我荀家来了!”

末了,荀谌喟叹一声,将地上散落的尺牍一件件细心收好。

“罢了,雒阳争变在即,这颍川终究是是非之地,还是早些动身,前往河北,与兄长汇合才是。”

......

“眼下颍川盗贼蜂起,各家各族四散避难,你我如何得知彼等下落?玄德公欲觅得些人才,不如交由荀氏代劳。颍川各族世代结好,哪怕时局混乱,平日里也必然会互通有无。只要将招贤的信件交于荀家,便等若交于颍川各个家族。”

荀家里面的人正在头大发愁,荀家外边,高渊朝着周遭神色各异的人群,如此解释道。

刘备与孙乾一脸哭笑不得,赵云和简雍倒是脸色淡然,不过相较于前者,简雍显然是在苦苦压抑,尽量不让自己眉飞色舞的表情太过于明显。

张飞哈哈大笑,关羽则是摸了摸鼻头,苦笑劝诫道:

“先生此举...未免有欺凌弱小之嫌,以后还是少做为好。”

“哈哈哈,云长所言极是,受教。”

高渊打个哈哈,胡乱做了个揖,引得关羽坐在马上,只能苦笑摇头。

早在雒阳那会,准确来说应该是刘备进宫受封那一天,他就突发奇想,准备来颍川碰碰运气。

倒不是真想从颍川带走谁,毕竟此地毗邻大汉中枢,又是圣人门庭所在,更兼天下士人心慕之地。

陈、荀、种、韩,家业根基都在于此,即便是已知天下必乱,纷争将其,也鲜少有人愿意跟着刘备跑到扬州这种坐拥大江之险,最适合裂土割据的边陲之地。

此行前来,无非就是为了给刘备“显名”,借着荀家之手,将求贤令送往各家,好让各家知道,扬州有一位求贤若渴的主君罢了。

他们来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群士人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密,待到日后谈论天下,肯定也会顺口提到这一茬。

他一开始也没指望着“一传十,十传百”,在极短时间内就引发效应。只要能做到一传二,二传三就已经足够。

而高渊的真正目标,一直是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

所以,这些尺牍中,发往名门望族的那部分,除了名字不同以外,其他都是一模一样的制式话语,也都是邀请对方担任扬州别驾。

只有给郭嘉郭奉孝的信中,写的是邀请他前来扬州,担任军师。

至于为什么不等到了扬州,再公开发布求贤令?

拜托,何进还没死呢,董卓也没进京呢,天子刚认你作皇叔,你这会儿公然发布求贤令,是想要干什么?

骗几百上千个身体孱弱的士子过来给你挖矿?

还是要公然毁掉察举制,动摇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