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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武者墨笛
太医院偏殿,青铜药杵在案几上泛着青光。院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檐下成串的白芷灯笼:“墨笛,此二人关系医道兴衰,你当以命相护。”
阴影中走出一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别着支墨玉笛。他面容冷峻如刀削,眉间一道剑痕泛着金光——这是武道大成的标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指节粗大如铁,掌心纹路竟似剑谱。
“遵命。”墨笛声音沙哑,似金铁相击。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竟将檐下灯笼吹得摇晃不止。
苏守白正在整理药囊,忽觉背后寒意刺骨。转身时,墨笛已站在三步之外,仿佛凭空出现。
“太医院执事苏守白?”墨笛目光如刀,在兄妹二人身上扫过,“我是你的护道者。”
苏芷下意识后退半步。她发间青簪突然绽放,药香弥漫间,墨笛眉间剑痕金光大盛,竟将药香逼退三尺。
“武道通神...”苏守白瞳孔微缩。他曾在《山河志》中读过,武道大成者能以气御敌,不惧百毒。但眼前之人显然更胜一筹,连药灵体的气息都能压制。
墨笛从怀中取出太医院令牌:“院首有令,命你为太医院七品执事,专司白芷教一案。”他顿了顿,“我会护你周全。”
离开太医院时,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墨笛走在兄妹身后三步,步伐稳健如丈量过一般。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似乎都被他周身的气场隔绝。
“墨前辈...”苏芷试探着开口,“您这玉笛...”
“不是乐器。”墨笛打断她的话,“是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街角突然窜出三名黑衣人,额间皆嵌着白芷花蛊。墨笛甚至没有拔笛,只是屈指一弹,三道剑气破空而出,将黑衣人钉在墙上。
苏守白注意到,剑气过处,白芷花蛊纷纷枯萎。他忽然明白院首派墨笛来的用意——武道克蛊,正是白芷教的克星。
夜宿客栈时,苏守白取出《青囊经》研读。墨笛盘坐在门外,墨玉笛横在膝上,月光下泛着冷光。
“墨前辈不休息吗?”苏芷端来热茶。
“武道之人,无需睡眠。”墨笛接过茶盏,却未饮用,“你们睡,我守夜。”
苏守白忽然想起什么,从药囊中取出枚丹药:“这是安神丹...”
“不必。”墨笛摇头,“武道修至化境,百毒不侵。”
兄妹二人相视苦笑。这一路行来,墨笛寡言少语,却将护卫之责履行得滴水不漏。就连客栈掌柜送来的饭菜,他都要以剑气试毒。夜宿客栈时,墨笛守在屋顶。月光下,他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墨玉笛泛着幽光。
苏守白递上一壶药酒:“墨兄可愿说说武道?”
墨笛接过酒壶,眼眸在月光下泛着金芒:“武道,杀人之术。”他抿了口酒,“医道,救人之术。”
酒壶在他掌心旋转,酒液却不洒分毫。苏守白看出这是“滴水不漏”的境界,心中暗惊。弑神剑在鞘中轻颤,仿佛在与墨笛共鸣。
次日途经黑松林,墨笛突然停下脚步。他摘下墨玉笛,在掌心转了三圈:“有埋伏。”
话音未落,林中窜出十二名白芷教众,额间白芷花已成黑色。墨笛将兄妹护在身后,笛声骤起。音波化作实质,将最先扑来的三人震成血雾。
“退后。”他低声说,竖瞳收缩如针。墨玉笛在他手中化作长枪,枪尖泛起青芒。苏守白认出这是武道至高境界“以音化形”。
激战中,墨笛始终将兄妹护在身后。他的招式简洁凌厉,每一击都直取要害。当最后一名教众倒下时,他收起长枪,墨玉笛完好如初。
“多谢墨大哥。”苏芷递上药囊,“这是清心丹...”
墨笛摇头:“不必。”他转身继续赶路,背影挺拔如松。苏守白注意到他左臂有道浅浅的伤口,正渗出黑血——那是白芷教特制的腐心毒,他却浑不在意。
夜宿破庙时,墨笛在庙外布下音障。苏芷熬了碗药汤,他却摆手拒绝:“武道之人,不饮药。”
苏守白取出《青囊经》,翻到记载武道的一页:“墨兄可知,武道与医道本同源?”
墨笛竖瞳微闪,墨玉笛在指尖旋转:“武道求死,医道求生。何来同源?”
“求死是为证道,求生是为济世。”苏守白指向经书上的插图,“你看这'金针刺穴'之术,与武道的'点穴手'何其相似。”
墨笛沉默良久,忽然摘下墨玉笛:“此物赠你。”笛身刻着的符文突然亮起,“若遇强敌,吹响此笛。”
晨雾漫过官道时,三匹灰驴驮着药材慢悠悠走向边城。苏守白戴着斗笠,将弑神剑藏在接骨木杖里,杖头挂着串风干的紫血藤——这是济世堂药童的常见打扮。苏芷裹着粗布头巾,发间青簪换成桃木钗,刻意用药汁将指甲染成病态的暗黄。墨笛走在最后,蓑衣下藏着墨玉笛,赶驴鞭缠着几缕玄铁链,走起路来却连蹄铁声都轻不可闻。
“这驴粪要抹匀些。”苏守白抓起把腐草汁涂在妹妹衣襟,“边城药农常采腐骨草,身上都有这味道。”
墨笛突然抬手,三粒石子破空击碎路旁灌木。血花溅在青石上,是只被蛊虫控制的探路乌鸦。他竖起三根手指:“前方三里,七人埋伏。”
苏芷嗅到风中飘来的腐心草味,正是白芷教控制药人的秘药。她摸向腰间药囊,里面装着用弑神剑碎片磨成的“破蛊针”——这是前夜在破庙,三人用墨笛的玄铁链熔炼而成。
正午的茶棚飘着诡异的甜香。老板娘脸上扑着厚重白粉,每道皱纹里都嵌着蛊虫卵。
“三位喝碗凉茶解暑?”她端来的陶碗边缘泛着青紫,碗底沉着半片白芷花瓣。
墨笛的赶驴鞭突然缠住老板娘手腕:“茶里掺了血蟾酥。”鞭梢铁刺挑破她虎口,流出的血竟是墨绿色。柜台后冲出五个药人,关节处长出藤蔓,正是三个月前边城见过的活蛊!
苏守白木杖横扫,接骨木炸开露出弑神剑寒芒。剑光斩断藤蔓时,药人伤口却涌出更多蛊虫。苏芷吹响墨玉笛,笛声激得药囊中破蛊针凌空飞射,精准刺入药人眉心。被钉死的蛊虫化作青烟,在日光下凝成九瓣莲纹。
“留活口!”苏守白剑锋抵住老板娘咽喉,“说!白芷教在边城...”
老板娘突然咧嘴大笑,七窍钻出血色根须。墨笛闪身上前扯下她面皮——皮下竟是个被蛊虫蛀空的少年!苏芷认出他额间残存的胎记,正是三年前青林镇失踪的邻家阿牛。
“他们连尸体都不放过...”少女指尖发抖,药灵体感应到方圆十里弥漫的死气。弑神剑突然嗡鸣示警,茶棚地底传来万蛊蠕动之声。
墨笛跺碎青石板,露出通向地宫的密道。腐臭扑面而来,石阶上沾满粘稠的蛊液。苏守白剑尖燃起药火,照见壁上密密麻麻的蛊茧,每个茧中都裹着昏迷的百姓。
“是活人养蛊术!”苏芷青簪感应到同类气息,自发悬在半空结阵。簪尖垂落的银丝如脉络延伸,竟与茧中蛊虫产生共鸣。
地宫深处传来铁链响动。三人循声望去,青铜柱上锁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正是三个月前救他们出城的乌篷船老掌柜!他胸腔裸露,心脏被替换成白芷花蛊,根系缠绕着整座地宫的蛊阵。
“快...走...”老掌柜每说一字,花蛊就绽开一朵血花,“月圆夜...万蛊大阵...”
墨笛突然挥鞭击碎穹顶,阳光如利剑刺入地宫。蛊虫遇光即焚,却在灰烬中凝成血色人影。白芷教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既然来了,就做阵眼吧。”
万千血蛊扑来时,苏守白将《青囊经》按在妹妹后背。经书金光大盛,浮现出完整的“天医禁制”。苏芷福至心灵,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药王谷传承的净世符。
“墨兄!”苏守白将弑神剑抛向空中。墨笛会意,墨玉笛吹出武道罡风,将剑锋推向蛊阵核心。剑身触到老掌柜心口白芷花的刹那,整座地宫突然寂静。
时间仿佛凝滞。苏守白看见剑光中浮现历代持剑人的虚影:离尘剑仙斩魔时的悲悯,药王圣女封印瘟疫的决绝,金甲将军剜心镇毒的壮烈...最后是百草道人在雾隐谷星夜传道的身影。
“原来如此...”他握住剑柄,剑锋轻旋如执金针,“弑神非为杀戮,而在斩因断果!”
青光爆发的瞬间,地宫蛊阵土崩瓦解。老掌柜心口白芷花凋零处,生出朵并蒂雪莲。莲心包裹着枚玉简,刻有“药王谷秘录”五字。
逃出地宫时夕阳西沉,三人躲在乱石滩调息。苏芷捧着雪莲,花瓣上凝着老掌柜最后一缕残魂:“他说边城地底埋着药王鼎,是白芷教万蛊大阵的阵眼...”
墨笛擦拭着墨玉笛上新添的裂痕,忽然指向西方:“追兵。”
天际线处腾起血色烟花,九瓣莲纹比往日更艳三分。苏守白展开玉简,里面记载的药王鼎催动之法,竟需要药灵圣体的心头血。他望向妹妹发间微颤的青簪,想起雾隐谷中师尊的叹息:“这山河病入膏肓,你我皆是药引。”
子时的边城死气沉沉,唯有白芷庙灯火通明。三人扮作送药人混入庙中,苏守白的木杖藏着弑神剑,苏芷的药篓垫着破蛊针,墨笛的玄铁链缠在腰间宛如普通力夫。
庙祝验货时,苏芷故意打翻药篓。当归、黄芪滚落一地,藏在其中的破蛊针悄无声息地钻入地缝。墨笛竖瞳微缩,看见地砖下纵横交错的蛊脉,全部通向中央神像——那是尊三头六臂的白芷娘娘,掌心托着的正是药王鼎!
“今夜子时三刻,祭鼎大典。”庙祝的嗓音像蛇信嘶嘶作响。苏守白摸向怀中玉简,触到老掌柜临终塞入的青铜钥匙。这钥匙的形状,竟与墨笛的墨玉笛尾端的凹槽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