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甜蜜的痕迹
二食堂里人头攒动，杨旭和几个室友都挤在里面。虽然在福临门饭店做了钟点工，晚餐不用在学校食堂吃了，但杨旭依旧在二食堂包伙食。晚上那顿不吃可以单独记账结存，这点很合理，吃饭扣钱，不吃不扣。滕阿姨那里有个本子，记得清清楚楚。
杨旭刚盛了一碗粥，手里抓着馒头咬了一口，旁边赵红波捅了捅他的胳膊：“三哥，看门口那个女生，昨天就是她找你！”他的一声，同座的几个都转头往门口望去。
展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脚下一双白色回力鞋，长长的马尾辫正随着她张望晃动着。她手里提着个尼龙网兜，十多个裹着黄泥的鸭蛋装在里面，还拿着个罐头瓶，瓶里装着金红色的辣椒油。
杨旭心里有点激动，也有些窃喜，站起来向展虹打招呼。展虹也看到了他，朝着餐桌走过来。她的步伐略显急促，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红晕。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人们的嘈杂声。杨旭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展虹，眼中流露出期待和一丝紧张。
展虹越走越近，她的眼神时而看向杨旭，时而又有些躲闪。就在展虹快要走到杨旭近前时，食堂里不知谁突然将碗掉到了地上。“哗啦！”清脆的碎裂声在嘈杂的食堂中格外刺耳，惊得展虹一激灵。她脚下瞬间失重，身体向前扑去，直直撞向桌角。杨旭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先挡到了桌角处。展虹整个人直接扑倒在杨旭怀里，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服，这才勉强稳住身形。然而，这一撞却让展虹手中的罐头瓶盖子瞬间弹开。通红的辣椒油从里甩出一条弧线，溅得杨旭身上、脸上、地上到处都是。那浓稠的汁液在空气中散发着酥辣的香味。
短暂的意外，让见到这一幕的人先是一愣，整个食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付勇先起哄：“挂彩了，杨旭挂彩了！”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展虹整个人僵住了，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刚刚的意外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又像中了电般从杨旭怀里弹起。这一弹，罐头瓶脱手而出，里面的辣椒油再次甩向杨旭，让他原本就狼狈的模样更加不堪。辣椒油顺着杨旭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衣服上，形成一片片深色的污渍。
“对、对不起……”她摸出手绢，想擦杨旭的脸，伸出了手又缩了回来，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雾气迷蒙。展虹慌乱得想逃，没提防手里的尼龙网兜，绳子挂在了桌角上，差点再次摔倒。
杨旭脸上黏糊糊的，也顾不得擦，抓住展虹的胳膊，把她扶住，低声道：“小心点。”展虹眼里一片雾气，都快要哭出来了。
罐头瓶掉在地上，摔得碎成几片，辣椒油与玻璃片混做一团，散发着浓郁的味道。
“快去洗洗脸，”展虹声音又低又急。杨旭的脸上，如同画了小丑，一道一道的，他也顾不上，找了笤帚清理地上的垃圾。
“这个你拿回去……”展虹终于缓过神，把网兜塞向杨旭，“我奶奶自己腌的，已经煮熟了，就着粥吃”。“这么多，你自己还有吗？”杨旭接过网兜，有些不好意思。“嗯，带了好多呢，我先走了，你赶紧把脸洗洗。”
展虹走后，几个室友如狼似虎般，抢着从网兜里拿鸭蛋，敲去黄泥，剥开蛋壳，透红的蛋黄直滴出油来。吃到嘴里，酥甜的香味，让全身的神经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太好吃了！”付勇一边吃一边赞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赵红波也跟着点头：“是啊，带有爱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张华更是夸张：“简直人间美味，就是个头稍小了点儿。”
杨旭听他们夸赞，心里也很得意，这是一个漂亮女生对他的馈赠。他也剥了一个吃了，脸上还带着粘糊的糖汁，虽狼狈不堪，却像是得了勋章。
“老三，这姑娘不错，漂亮还体贴，你可千万把握住机会。”付勇故意调侃道。杨旭脸赶紧辩解：“别瞎说，人家只是谢我帮忙，传到别人耳朵里多不好。”
吃完饭，杨旭匆匆洗了把脸，但校服上辣椒油已经干涸，怎么擦都擦不掉。他看了看时间，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食堂和操场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他没有时间仔细清洗校服。杨旭急中生智，找到食堂附近的一个水龙头，简单冲洗了一下校服上的污渍。虽然油汁没有洗掉，但至少减轻了一些。衣服沾水湿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忍着穿在身上，就急匆匆赶往操场。
升旗仪式是学校的重要活动，两个学校的学生一起参加，场面宏大，上千人整齐地站在操场上，气氛庄严肃穆。肖晴作为教导主任，绷着脸，在各个班级巡视，检查学生们的仪容仪表。当她走到一年一班时，很快注意到了杨旭。他的蓝白校服上一大片污渍，红黄色特别显眼，还散发着的熟辣椒的香味。肖晴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杨旭面前，低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杨旭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班主任王老师也注意到了杨旭的样子，走过来问：“校服怎么弄这么脏？”
“他这是一次美丽邂逅留下的回忆。”付勇在旁低笑，语声贱兮兮的。
“严肃点，升旗呢。”肖晴瞪了付勇一眼，低声斥责道，又对杨旭说：“下次注意，升旗仪式是学校的重要活动，仪表整洁是对国旗的尊重。”杨旭连连点头，低声说道：“知道了，肖主任。”
升旗仪式结束后，杨旭被肖主任训斥的事很快在班级里传开，这个读死书的笨蛋，再次成为焦点。紧接着，展虹给杨旭送咸鸭蛋和糖汁海棠的情景也被同学讲述出来，有鼻子有眼，并都说自己亲眼所见。展虹摔跤扑到杨旭怀里，这种刺激场面，最为少年男女津津乐道。
杨旭和展虹两个当事人，开始有点尴尬，他们在别人的议论声中低着头，不吱声，只当听不见，脸上却火辣辣的。好在这种事无伤大雅，不过是校园里的小插曲，很快谈论的人就少了，亲近同学的调侃，反而成了一种催化剂，加速他们距离的拉近。微微的羞涩之后，都不再放在心上，坦然面对了。
周六的下午，两个人在操场相遇，杨旭先打了招呼：“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早没事了，就是想起来有点丢人”，展虹吐了吐舌头：“那天我真是笨死了。”
“那有什么丢人的，不过一次小意外。”两人相视而笑，心情一片轻松，那一刻，校园里的一切都仿佛被温暖的阳光柔和地包裹着，阳光照亮了他们的心海，让所有的阴霾都无处遁形；微风拂走了他们的烦恼，让所有的忧愁都随风而散。
“你在这等我一下，有点东西拿给你！”杨旭对展虹说完，就奔向宿舍。展虹有点纳闷，看着杨旭走得很快，没有再叫他，只得在原地等着。不一会儿，杨旭拿个铝饭盒过来，盒盖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展虹见杨旭把饭盒递过来，伸手去接，里面却挺重的，问道：“装的什么啊？”说着去开盒盖。杨旭说小心点。等展虹打开盒盖，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果冻，形状各异，看着就像艺术品。
“哪买的，好漂亮啊！”展虹惊喜地叫道。
杨旭笑着说：“不是买的，是胡师傅做的。前几天我给饭店带去几个鸭蛋，胡师傅说是野鸭蛋，不是家里养的，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展虹点头说：“对啊，那就是野鸭蛋，不然哪会那么小。我爸在三江拿回来的，年年野鸭子到稻草堆里下蛋，能捡好几百个呢。”
杨旭说：“怪不得那么好吃，我们寝室老大张华说这是世间绝顶美味。田姨吃了鸭蛋，也赞不绝口，正好田姨哥哥家的一个孙女来了，为哄孩子，做了许多果冻，就让我给你带些回来。”
“是吗？”展虹看着饭盒里的果冻，说：“太漂亮了，谁舍得吃啊。”
“那有什么舍不得，就是吃的东西嘛，我跟胡师傅学会了，以后我给你做。”杨旭笑着说。
“那我吃啦，”展虹拿起一块粉红色的星星，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张开小嘴，轻轻咬下一口，瞬间，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脸颊上浮现出满足的红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你也吃！”她又拿了一个乳白色的三角形的，这个是香蕉做的，递向杨旭。
“唉呦，这么浪漫！”展虹的同桌姜波，这时嘻嘻笑着走过来，“你俩在操场就秀起恩爱了，可真够明目张胆的。”
“姜波！”展虹猛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故作生气的模样，语气里带着几分佯装的凶巴巴，“连你也开我玩笑，还想不想好好做朋友了？”
姜波就像没听见，眼睛被饭盒里的果冻吸引，伸手抓了一颗扔进嘴里。她先是愣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蜜惊艳到，紧接着眼睛一亮，眼神里满是惊喜，一边嚼着果冻，一边忍不住轻轻点头，嘴里叫道：“哇，这也太好吃了！”
姜波又抓起一颗绿色的哈密瓜味果冻，扔进嘴里，微微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她的眉毛轻轻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仿佛在享受一场舌尖上的盛宴。
“杨旭，怪不得展虹被你俘虏了，如果天天能有这些好吃的，让我做你女朋友也干。”她故意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仿佛这真是个值得考虑的提议。
展虹在一旁，忍不住轻哼一声，斜睨了姜波一眼：“得了吧，天天吃不把你胖成二师兄才怪！”姜波哈哈大笑。
杨旭看他们吃得欢快，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电子表，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去上班了。周六饭店客人多，我早点过去帮忙。”
“那你路上小心！”展虹抬起头，柔声说道。杨旭微微点头，轻声回应：“嗯，放心吧。”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姜波和展虹有说有笑地分享着果冻，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杨旭到了饭店，刚拿起围裙准备扎上，田慧从吧台里拿出一个包，叫住了他：“杨旭，等一下。”她把包递给他，说道，“马上变天了，看你还穿那么薄，是不是没准备换季衣服？这些是我儿子穿过的，旧了点，但都没破，你拿去穿吧。”杨旭接过包，打开一看，里面有毛衣、毛裤、一个马甲，还有两条裤子。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说道：“谢谢田姨。”田慧摆摆手：“谢什么谢，你能穿最好，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扔了还怪可惜的。”
这时候，王丽梅也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方便袋，里面是一套墨绿色的工装。她快步走到杨旭面前，把方便袋递给他，说道：“杨旭，这是我爸厂里发的，还没穿过，给你拿来了。”杨旭接过工装，眼神里满是感激，声音也有些发颤：“谢谢丽梅姐，这怎么好意思呢。”王丽梅却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你第一天上班就叫我姐了，还给我解那么大的围，姐弟之间互相照应不是应该的嘛。”
临近吃饭的客人看到这一幕，有常来的熟客，一挑大拇指：“老板娘心善，服务员也好。”田慧笑了笑，说道：“谁家没个孩子，能照顾就照顾一下。我儿子在外面念书时，我惦记得抓心挠肝的，这孩子他妈肯定也一样。”周围的客人听了，纷纷点头称赞，气氛温馨而融洽。杨旭站在一旁，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