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祭台
那道压抑的痛吟像被掐断的琴弦，堪堪擦过万荼穗耳畔便碎在黑暗里。
消失的太突兀，让万荼穗以为那只是错觉。
火把已经熄灭，周围一片漆黑，空气中的潮湿味道愈发沉重。
万荼穗感觉一股恐惧从脚底油然而生，皮肤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她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过了身。
当上本身靠近石门上时，就像是接触到了一块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冰块一样，冻得万荼穗忍不住打了个一个冷颤。
万荼穗咬了咬牙，强忍着那宛如刺刀般的寒冷，将耳朵紧紧贴在门缝中，想要将刚才的声音听得再清楚一点。
万荼穗耐心的等待着，死寂中，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整个隧道，越来越寒冷了。
那被万荼穗扔在地上的火把，最后一点火星子也没了。
直到万荼穗整个腿都僵硬了，她正打算放弃的时候，门缝中，携裹着一阵阴风，再次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吱嘎吱嘎，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走。
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直蹿脑门，万荼穗的思绪飞速转动。
这段时间，谢书涯的确会有一些时间，对万荼穗在门口喊他没有任何反应。
万荼穗当时自以为是谢书涯不想理她，现在看来，可能？可能是他的房间，通往了这个地下室。
万荼穗越想越有可能，转过了身，开始朝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隧道的出口飞奔。
这具身体，还是年轻的，要换做万荼穗以前自己的身体，疾驰飞奔这么长的一段距离，肯定是不可能的。
万荼穗一进入谢书涯的院落，便开始大喊。
“谢书涯，谢书涯！你在房间里吗？”
谢书涯的房间，那扇门仍旧毫无变化。
万荼穗已经飞奔到了门口，几乎未做他想，一脚朝着木门踹去。
不出意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那只腿发麻。
万荼穗一边踹，一边注意着房间内有可能传来的声音，然而都没有。
她并没有放弃，反而加深了再一次猛踹的力度。
那无形透明的屏障，终于在万荼穗的大力出奇迹下，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万荼穗一个惯性，摔倒在了地板上，她顾不得疼痛，迅速爬起来，朝着房间四周寻觅。
没有，没有，都没有。房间还是三天前她收拾好的那般整洁。
万荼穗连滚带爬的跨步到了屏风后面，床上空荡荡的。
除了谢书涯不在，一切都是那么整洁，毫无异样。
可是这只是更加让万荼穗笃定了，那两扇巨门背后，就是谢书涯！
她弯曲膝盖，半跪在谢书涯的床铺上，手往前摸索，正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恰好通往地下。
紧贴着床的墙壁，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寒气。
万荼穗手往前伸，那墙壁，竟然只是一块浅色的布料，她一掀开，就露出了藏在布料后面的隧道。
她那天，怎么没有注意到？
看到了旁边的可伸缩木板，万荼穗了然了。
就在万荼穗即将顺着隧道进去的时候，她思考了一下，又跑出了房间，拿起了自己之前自己做的木尺。
有了防身的工具，有了一点点安全感之后，万荼穗才拿着灯笼，一点一点，踏进隧道。
隧道很狭窄，堪堪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通行，万荼穗得躬着背，才能在隧道内行走。
真难以想象，谢书涯一个只能坐轮椅的瘫子，是怎么通过的。
隧道内起初一片漆黑，但很快，便被莹蓝色的光线微微照亮，完全不需要灯笼的照亮了。
为了节约灯油，万荼穗便把手上的灯笼熄灭了。
然而等万荼穗看到光源处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一只只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抓住散发着微弱蓝色幽光的眼珠子，从黑色的石壁中伸出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手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微微颤抖着，就像是长时间紧握某物后，手臂自然产生的轻微战栗。
虽然很害怕，万荼穗还是忍不住朝那“眼灯”多看了几眼。
眼球的末端有一条蓝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是托着它们的手从手腕处伸出来的静脉血管。
万荼穗移开了目光，心里忍不住想，静脉供血，出来的是蓝色的光，所以动脉供血，就是红色的光咯？
我真是一个举一反三的小天才。
等到隧道越来越深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空旷的巨大地下空间展开。
空间的上方，是宛如乌云一样的浓雾，而在空间中心处，一座巍峨的祭台静静矗立。
那祭台很高，像是一座山，祭台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堆砌而成，表面复杂而神秘的纹路，在幽暗的环境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万荼穗不知不觉心跳加速，四周似乎还有其他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一切。
可万荼穗左右环顾了大半天，始终找不到这令她毛骨悚然的目光所在，也没有找到谢书涯，不禁紧紧环抱住双臂。
“谢，谢书涯？”
万荼穗轻轻呼喊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然而脚步却并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坚定的向着更深处走去。
空气中，潮湿的青苔味道，还混杂着一些其他不知名的味道。
万荼穗耸动鼻尖，觉得这味道像是血腥气，又像是腐烂的肉发出的气味，或者两者都是。
无边的黑暗就像是深渊巨口，潜伏着，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窜出来，把她叼走一样。
终于，万荼穗看到谢书涯了。
但却又不像是谢书涯。
巨大的祭台处，黑色的石阶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往上爬。
不是残废了吗？
“谢书涯！”万荼穗开始大喊：“谢书涯！”
谢书涯却仿若未闻，神情呆滞，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空洞而木然，显得无比遥远。
谢书涯安静的往前走，露出了脚踝上银晃晃的锁链，双手上也戴着一副锁链。
谢书涯面无表情，神情淡淡的，如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走向那祭台。
万荼穗盯着那张脸，看着看着，却品出一种悲悯感。
台阶上，不断有手伸出来试图拉扯那抹白色的身影，哀嚎祈求声传来，汇聚成一股洪流，空旷的空间回荡着莫大的绝望。
万荼穗抱着脑袋，头痛欲裂，她咬住下唇，向着那抹白色身影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