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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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黄泉车票

裹尸袋裂涌玄浆,磷轨延,卦流殇。

吴语咒缠,西洋锁人肠。

六芒映瞳窥阴阳,怀表锈,蚀时光。

我握着黄铜怀表的链条,表面雕刻的六芒星纹路深深硌进掌心。巡捕房停尸间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在艾琳·维特克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正在用银质镊子翻开法国神父的右眼皮,暗红色的结膜上赫然浮现八卦坎卦的纹路。

“未时三刻。“我叩了叩解剖台的铁质边缘,回音里夹杂着细微的啃噬声。印度巡捕送来的尸检报告摊在角落,牛皮纸被某种粘液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死亡时间有问题。“

艾琳的灰眼睛在圆框眼镜后闪烁。她将一支装着绿色液体的试管倾倒在尸体腹部,皮肤立刻浮现出纵横交错的暗纹——左边是道教北斗七星图,右边是卡巴拉生命之树。“双重时间印记,“她蘸着药水在笔记本上速写,“死亡瞬间被施加了时空扭曲咒。“

停尸间的温度骤降。我解下腰间墨斗,浸过黑狗血的丝线在瓷砖地面弹出一道焦痕。暗处传来指甲抓挠铁柜的声响,十二具裹尸袋同时渗出黑水。艾琳突然按住脖颈的珐琅项圈,项圈缝隙正渗出石膏般的灰白色物质。

“闭眼!“我将八卦镜甩向天花板,镜面映出骇人景象——那些裹尸袋里钻出半透明的触须,末端长着布满血丝的眼球。触须在空中交织成网,每只瞳孔都倒映着倒吊的神父尸体。

艾琳抛出的炼金粉末在空中爆燃。靛蓝色火焰吞没触须的刹那,我们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吴侬软语的哭嚎,也有拉丁语的诅咒。火焰在墙壁烙出焦黑的卦象,正是“山地剥“的变爻。

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坐起。神父的胸腔像风箱般鼓动,从罗盘镶嵌处喷出大股飞蛾。这些灰翅生物扑向白炽灯,用身体拼组成希伯来文“מצרָה“,那是《死海古卷》记载的深渊之名。

“坎为水,对应西方炼金术的水银。“我挥动墨斗线绞杀飞蛾,尸体却突然抓住艾琳的手腕。神父的指甲缝里嵌着苏州评弹的琴弦,小指套着枚青铜顶针,内侧刻着“工部局1895“。

艾琳的怀表盖子弹开,露出微型六芒星阵。她将顶针按在阵眼,表盘突然浮现全息投影——法租界地图上,七处教堂尖顶与五座道观飞檐组成扭曲的十二芒星。“这是...“她话音未落,尸体喉管里传出沙哑的法语:“黄泉路始于申时三刻的第十三节车厢...“

整座停尸间开始倾斜。裹尸袋滑向东南角的排水口,黑水在铁栅栏上腐蚀出卦象纹路。我拽着艾琳跃上解剖台,八卦镜映出地底涌动的阴影——无数中西装束的鬼魂正顺着下水道爬向法租界中心。

“去十六铺码头!“我劈手夺过顶针,青铜表面遇血显形,浮现出电车轨道图。第三站标注着圣玛利亚女子中学,正是1895年那场离奇火灾的遗址。

当我们冲出巡捕房时,暮色中的法租界正在发生诡异变化。有轨电车的轨道泛着磷光,铺路石缝隙渗出粘稠的黑红色液体。卖桂花糕的小贩推车轱辘突然崩裂,滚出的木轮上刻满微型十字架。

“等等!“艾琳突然蹲下,金丝裙摆扫过路面的水洼。她用手指蘸取液体对着路灯观察:“这不是血,是水银与硫磺的混合物...“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电车汽笛的长鸣。

我们追着声音跑到十字路口。本该空无一人的末班电车上挤满乘客,他们的影子投射在车窗上却呈现骷髅形态。第三节车厢的门忽开忽合,门槛处卡着半截桃木钉,钉头染着暗褐色的血渍。

“乾坤定位,震巽相薄——“我抛出三枚铜钱,其中一枚竖着嵌进电车铁皮。艾琳已经攀上车厢连接处的铁栏,她的大衣下摆掠过轨道时突然着火,火焰竟是诡异的青紫色。

车厢内部弥漫着腐臭味。座椅上的天鹅绒破洞处钻出藤蔓状血管,天花板吊环挂着风干的蟾蜍,每只背上都用金漆画着六爻卦象。最深处坐着个戴瓜皮帽的老者,他手中的紫砂壶正在沸腾,壶嘴喷出的蒸汽凝成但丁《神曲》的诗句。

“张瞎子?“我按住腰间匕首。这个算命先生上周刚给我卜过一卦,当时他说“戌时莫近水,否则见故人“。

老者抬起腐烂的半边脸,露出森白牙床:“林探长可知黄泉车票要用什么买?“他突然掀开长衫,腹部赫然是透明窟窿,里面蜷缩着个浑身符咒的西洋怀表。当表针指向申时三刻,整节车厢的地板突然塌陷。

下坠的瞬间,我瞥见地板背面绘着巨型炼金阵图。阵眼处摆放的正是圣玛利亚修道院失踪的耶稣受难像,只不过十字架上钉着的,是个穿道袍的骷髅。我们跌落在冰冷的水泥月台,铁轨在黑暗中延伸成巨大的八卦图形,每个卦位都立着中西合璧的站牌:

乾卦·圣母院站:哥特式拱券下悬着招魂幡

坎卦·城隍庙站:石狮子的眼窝里嵌着彩绘玻璃

艮卦·十六铺站:码头木桩上钉着荆棘冠冕

艾琳的怀表发出尖锐蜂鸣,表面渗出黑色黏液。“时空曲率异常,“她擦拭镜片,“这里的空间被折叠过三次。“

磷火突然在轨道两侧亮起。穿长衫与西装的幽灵们从地底浮出,他们手提的灯笼上交替浮现太极图与十字架。拍卖师站在蒸汽机车头上,他的脸皮像书页般翻动,时而露出青面獠牙,时而显出主教法冠。

“第一件拍品——“拍卖师的喉咙里传出双重嗓音,“湘西尸王的獠牙,镶嵌梵蒂冈圣徒指骨!“

我按住艾琳拔枪的手:“鬼市规矩,活人不得动武。“拍卖场中央的玻璃棺缓缓升起,里面躺着具穿旗袍的女尸,她的天灵盖被换成水晶球,球体内漂浮着微型星象图。

“第二件拍品,阴镖局的运尸船!“幽灵们抬出柚木棺材,棺盖上的罗盘与第一章神父胸口的装置完全相同。当月光透过棺椁,木纹竟显现出1895年工部局建筑图纸。

艾琳突然捂住右耳,炼金耳坠正在发烫:“棺材夹层有东西...“她蘸着口红在掌心画出所罗门封印,暗格里立刻渗出银光——那是半页《伏魔密录》,用朱砂与鸽血书写着中西合璧的封印术。

“第三件拍品——“拍卖师撕开自己的胸膛,“黄泉车票!“他掌心托着的正是我们在停尸房找到的青铜顶针。幽灵们开始用冥币叫价,纸币上的袁世凯头像渐渐变成倒吊的恶魔。

我弹出一枚沾血的铜钱,钱币在空中分裂成八卦图形:“天机派出价——“话未说完,整座月台突然震动。铁轨尽头亮起刺目白光,一列锈迹斑斑的电车呼啸而来,车头挂着写满符咒的日式提灯。

“是东洋阴阳寮的人!“张瞎子的残影在月台闪现,“他们想要重启界碑...“电车撞碎拍卖场的瞬间,我抓住艾琳跳进最近的棺材。棺盖合拢的刹那,听见外面传来日语吟唱的《往生咒》混着道教的步罡踏斗声。

棺材内部刻满微缩星图,艾琳用发簪激活炼金反应,墙壁渗出荧光液体。我们顺着水流方向找到暗门,门锁是太极图与十字架咬合的机关。当我将染血的铜钱嵌入阳鱼眼,艾琳同时把怀表卡进十字凹槽。

密室中央的青铜鼎喷出紫色烟雾,鼎身浮现《推背图》第四十三象:“黑云黯黯自西来“。鼎内沉浮着半张焦黄纸页,正是1895年中西驱魔师签订的密约残本:

“以百名阴年阴月婴孩为祭,镇界碑三十载...“

纸页边缘的指纹突然渗出黑血,在鼎内聚成小字:申时三刻,女子中学

当我们踹开圣玛利亚女中的铁门时,申时的钟声正好敲响。哥特式校舍的彩窗全部碎裂,玻璃渣在地面拼出先天八卦。操场中央的日晷指针疯狂旋转,晷盘渗出粘稠的沥青状物质。

“看天上!“艾琳指向血月。月亮表面浮现工部局徽章,鹰首逐渐异化成饕餮。我们跟着沥青的流向来到地下室,铁门上交叉钉着桃木剑与十字架,门缝里伸出无数孩童的透明手臂。

我用墨斗线缠住门把,线绳突然绷断成六截。艾琳将贤者之石粉末撒向空中,粉末在门板灼烧出希伯来文“打开“。门内涌出刺骨阴风,数百具中西混血婴孩的骸骨堆成祭坛,每具头骨都刻着逆五芒星与太极鱼。

祭坛顶端悬浮着青铜罗盘的核心部件——正是崩碎的“坤“位齿轮。当艾琳伸手触碰的瞬间,整座建筑开始坍塌。我们抱着齿轮冲出火海时,夜空划过七道流星,坠向法租界七个方向。

“这才是开始...“艾琳看着齿轮内侧的刻痕——用满汉文与拉丁文重复雕刻着:己卯年重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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