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翠银森林
雨丝斜斜切过那座形似法师塔实名为“白蔷薇炼金医务间”的建筑尖顶，维克多钻入屋檐下礼貌地敲了敲紧闭的门。
一秒，两秒，三秒。
屋内无人应答，维克多叹了口气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从上衣的口袋当中找出了一把有些锈蚀的青铜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门开了，印象里总是佝偻着背在柜台后看书的老炼金术师果然没在屋里。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木质货架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药剂与罐子。
屋顶上的铜制吊灯安静地燃烧着吐出一缕向下的烟，烟雾与地面上扬起的灰尘混在一起然后顺着维克多打开的房门溜了出去。
这儿是医务间的“前厅”。
因为与老炼金术师已经混得算是比较熟了，维克多知道正常上班时间如果在前厅找不到他，那他肯定就待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鼓捣他的炼金药剂。
前几天本来维克多就已经打算来交付灵能水晶了，但被雷蒙那一伙人一打断，还是没赶上。
于是他只能过了两天才又来这医务间。
维克多抬起柜台的挡板走了进去，然后在蹲下来在一块颜色有明显区别的地砖上敲了敲：“霍普，我来交付灵能水晶，开下门？”
“谁？哦哦哦是你……等我一会，药剂的配比好像出了点问题。”
地下传来一个闷闷的回应，让人第一时间便能联想到那种满脸褶子躲在阴翳中的佝偻老头。
然后医务间中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维克多对这个一开始被自己误以为是“扫地僧”的老头已经比较熟悉，知道他虽然举止上古怪一些，但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至少对他这个“灵能排异患者”霍普这位正经的神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嘲讽。
看来老头最近大概又痴迷于炼药无法自拔了。
好消息是不用怕他提前下班离开，坏消息是维克多可能要在这至少坐一个小时——当霍普老头躲在炼药室不肯出来时，说明他的炼药进程大概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不能中断的节点。
维克多盘腿坐了下来，断骨的剧痛又如潮水般侵袭他的身体。
维克多不得不调用全部心神去对抗这种痛苦，那些堵塞在全身各处的无形灵能此刻正如发好的面团一样无声地膨胀，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裂压断。
然而当维克多试着去用意念戳动那些如千年怪石般坚挺的灵能结块时，居然有种松动的感觉传回了他的大脑。
但维克多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愈发剧烈的疼痛便从那松动处重新传了回来，一如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次感受到那些紊乱的灵能冲进身体……
这就是在重复那个过程，是自己储存灵能的区域被未知的原因拓宽而能容纳更多灵能了。
或许这对其他神官学徒来说是一种恩赐，可在此时的维克多看来简直是一种比凌迟还要可怕的酷刑！
不知多久过去，维克多缓慢地睁开双眼，对上一双从地板的缝隙中露出的眼睛。
“霍普？”
维克多有气无力地出声，抬手掀开那眼睛上盖着的暗门。
首先露出来的是一顶翘边的鹿皮帽子。
帽子左边的帽檐夹着一支满是污迹的羽毛笔，右边用细绳吊着半块已经有些发霉的羊皮卷。
顺着这顶糟糕透顶的帽子往下看是一张深陷在棕灰色络腮胡里的消瘦面颊。
如果把那身松松垮垮系在身上的炼金袍子丢掉大概没人会认为这是名经过艾夫曼公国炼金协会认定、也是白蔷薇学院中唯一一位黄铜级的炼金术师。
“怎么了？半小时前你就在我门前坐着了。”
他手里提着个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瓶壁已经被液体漆成彩色的烧杯，一团纯黑色的凝胶状物体正在他的摇晃中慢慢溶解。
霍普很明显已经忘了半小时或者更久之前自己曾经跟维克多有过短暂的交流。
“我来交付灵能水晶。”
维克多有气无力，他对霍普健忘的毛病已经习惯了——特别是在他呆在实验室里的时候这种症状尤为明显。
“哦哦，是你。”
霍普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银色眼睛看了维克多一眼，“你的灵能排异反应又加重了？”
“嗯。”
维克多看着霍普将那块填满的灵能水晶胡乱塞进右侧的衣兜里，然后翻出一枚银月令递回来。
“要是答应配合我做炼金实验的话也许早就好了，灵能排异反应再怎么奇怪也只是一种能够用炼金术解决的病症而已……没有什么是炼金术没法解决的。”
霍普低声嘟囔了一句，眼神中迸出一丝看着稀世珍宝的色彩，“可惜能观察到的样本实在太少。”
维克多打了个寒颤心说什么观察样本，那不就是小白鼠么？
虽然这玩意跟癌症没什么区别但他还不想提前去世，更何况现在他有了一点改变的希望。
维克多避开霍普饥渴的眼神：“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教廷领进行神官考核，考核完的话我大概可以考虑一下。”
“神官考核？哈，小子，你不如现在就来跟我一起研究炼金术算了。”
“唔，等下，我好像真的有件事要交给你……”
霍普眯起眼笑了一下，然后突然闪电般伸出那只枯槁的手扯住维克多的裤腿。
霍普低头沉思了一会，“你们最近是不是到了能出去放风的时间了？我有几种药草好像快用光了，边境芙兰领那边的进货渠道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这小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翠银森林帮我采点药去……唔，虽然那边也没多少类能用的药草，但聊胜于无吧。”
“我在那还有个以前炼药时留下的木屋，应该打扫打扫也是能住人的，一个月后把你采到的药草给我带回来就行，报酬按这上面的给，亏不了你的。”
还没等维克多拒绝，霍普已经翻开破烂的袍袖朝他丢了一本已经被翻到卷边的小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