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烬魂
在青铜簪刺入心口的那一瞬间，仿佛时间的齿轮突然错乱，永夜回廊的时间轴开始剧烈错位。林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珠缓缓悬浮起来，环绕成一个奇异的圆环，每一颗血珠之中，都清晰地映照着不同轮回的终局。令人绝望的是，在九万八千九百九十七次的轮回里，他都被那面具无情吞噬，只有一次，簪尖偏离了心房半寸，仿佛是命运在无数次黑暗中偶尔露出的一丝微光。
“这次...一定要刺准些...”阿蕖的虚影紧紧握着他的手，不住地颤抖，她那琉璃色的瞳孔，在清明与混沌之间快速切换，仿佛在苦苦挣扎。就在簪头触碰到心脏的瞬间，星骸王座像是被激怒的巨兽，突然伸出万千青铜丝，如同一团团纠缠的蛇蟒，将林渊紧紧缠成了茧状。
面具之下，林玄胤的残魂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孽障！你本就是我！”这声浪如同一把利刃，瞬间震碎了三颗血珠，其中映出的画面，让林渊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窒息得无法呼吸——在某个轮回里，自己戴着面具，眼神冰冷，亲手将阿蕖炼制成了永夜罗生门的门枢，那一幕，是如此的残忍与绝望。
然而，簪尖却突然迸发一道耀眼的青光。林渊只感觉脊骨发出一阵仿佛要断裂的剧痛，但他依旧咬着牙，将青铜簪又推进了半寸，艰难地说道：“我是...林渊...”在这剧痛之中，乞丐窝的那个雨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阿蕖用她的体温，温柔地替他暖着冻僵的手指，那是所有轮回里，唯一真实且温暖的记忆，支撑着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坚守自我。
紧接着，星骸茧炸裂发出的轰鸣，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掀翻了永夜王座。林渊浑身是血，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从高空直直坠下，怀中却依旧紧紧攥着半截断簪，仿佛那是他在这黑暗世界中最后的希望。护心镜的碎片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自动朝着他的伤口飞去，可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却化为了星砂，随风飘散——原来，那些所谓的指引，不过是林玄胤用来篡改记忆的傀儡丝，是束缚他的黑暗枷锁。
就在这时，焦土的深处缓缓升起一扇青铜门扉。门枢位置的水晶凹槽，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与阿蕖的体形完全契合，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林渊的瞳孔中，突然淌出血泪，三百年前被篡改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解封：
真正的天裂之劫那日，是他握着林玄胤的手，将镇魂钉狠狠刺入了神凰的眉心。而那所谓的神凰，不过是阿蕖被强行灌入凰血的凡躯，那是一场充满了阴谋与罪恶的悲剧。
“哥哥，罗生门需要至亲骨血...”记忆中，阿蕖被锁在祭坛之上，她那琉璃般的眼眸里，映照着漫天坠落的星辰，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无奈，“但你可以选择...”
林渊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这吼声仿佛能震碎天地，青铜门扉在这吼声中瞬间崩碎。永夜回廊开始摇摇欲坠，无数的魂灯如同汹涌的洪流，朝着他胸口的血洞疯狂涌入。当最后一点星砂没入伤口时，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心脏的真实模样——在跳动的血肉之中，包裹着玄穹钟的核心，表面刻满“弑”字的钟体内部，蜷缩着阿蕖沉睡的魂灵，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牵挂与守护。
突然，地面渗出熟悉的雪松香。大长老那腐烂的身躯，从虚空的裂缝中缓缓爬出，手中竟提着紫衣女子的残魂，脸上带着谄媚又狰狞的笑，说道：“尊主，该完成最后的...”
林渊的拳头比任何咒诀都更快，黑焰裹挟着星砂，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洞穿了大长老的头颅。飞溅的脑浆之中，竟有青铜碎屑，仿佛在诉说着大长老背后隐藏的秘密。紫衣女子的残魂趁机缠上他的手腕，狐尾纹身突然变得灼热无比，急切地说道：“往生树...年轮倒转...”
往生树的虚影，如鬼魅般在焦土上迅速扎根。林渊伸手触碰树干的刹那，年轮开始逆向疯狂转动，在第九万九千圈的位置，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画面：自己用断簪划破了面具，阿蕖的魂灵从钟内挣脱而出，那是希望的曙光。
“这次...选不同的路...”阿蕖的声音，从他的心脏深处传来，带着坚定与期待。林渊毫不犹豫地折断半根肋骨，以骨为笔，在虚空之中画出逆星阵——那是往生树年轮深处隐藏的禁术，是三百年前林玄胤亲手抹去的禁忌章节，却也是打破这无尽轮回的关键。
永夜罗生门再次显现，然而门扉之上，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不堪重负。林玄胤的残魂从面具中溢出，由星骸凝聚而成的身躯上，布满了青铜锁链，他愤怒地咆哮道：“你竟敢用我教的禁术反噬...”
“你忘了，禁术本就是为弑师所创。”林渊手持骨笔，点向自己的眉心，刹那间，周身浮现出九万九千盏魂灯的虚影，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这黑暗的世界，“这些怨魂里，可有你当年的同门？”
随着林渊的话音落下，魂灯同时炸裂，光芒与力量如汹涌的波涛，朝着林玄胤的残魂席卷而去。林玄胤的残魂在这怨力的撕扯下，痛苦地挣扎着，青铜面具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林渊趁机将断簪刺入罗生门枢，就在这时，水晶凹槽突然伸出狐尾，紧紧缠住他的手腕——紫衣女子的残魂在最后一刻，将九尾狐的本源灌入门扉，为他提供了最后的助力。
“带着我的...因果...”她的声音，消散在那耀眼的青光之中。门扉崩碎时，涌出的并非是无尽的永夜，而是被吞噬了三百年的白昼。炽烈的天光如同一把利剑，灼穿了林渊的胸膛，然而，这光芒却让他心口的玄穹钟碎片开始融化。
阿蕖的魂灵在这强光之中缓缓苏醒。她轻轻握住林渊持簪的手，引导着簪尖，刺向玄穹钟的核心，轻声说道：“哥哥，这次要彻底...”
钟体炸裂产生的冲击波，如同一股毁灭的力量，瞬间扫平了焦土。林渊在失去意识之前，看见阿蕖那琉璃般的眼眸里，映照着晨曦的光芒，那是希望与新生的象征。永夜回廊的星骸，如春雨般纷纷落下，洒在天都峰重建的祭坛上——那里，站着幼年的自己与阿蕖，正用扫帚柄在青砖上画着歪扭的星图，那是他们最初的美好，也是一切的起点。
护心镜的最后一块碎片，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
剩余弑凰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