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铁算盘
井口的雾气被骨刀寒光劈开，星纹面具下的笑声裹着腐臭味直扑陆悬衡面门。那人身形如蛇蜕般扭曲，袍角滴落的黏液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孔洞。老朝奉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钦天监的狗崽子也配用淬毒刀？老子煮面的铁勺都比这玩意讲究！“
陆悬衡右臂刺青逆鳞突突跳动，青金流光顺着血脉涌向掌心。他侧身避开第二柄骨刀，刀刃擦过博古架上的青瓷胆瓶，狰兽断齿在瓶底泛起血光。小蛮从梁上疾扑而下，獠牙咬住持刀人手腕，却发出“嘎嘣“脆响------那腕骨竟是青铜铸的，兽齿火星四溅。
“活傀？“九襄的丹炉盖呼啸砸来，炉灰混着醉龙草香糊了面具人满脸，“老娘倒要看看，你这身铁皮扛不扛得住丹火！“她指尖弹出一粒赤丸，落地炸开紫烟，面具人袖中忽地射出七枚铜钱，精准嵌入丹炉气孔。炉火“嗤“地熄灭，九襄踉跄后退：“铁算盘的路数？“
“赊刀人的债，该还了。“面具人声如锈铁摩擦，骨刀劈向陆悬衡脖颈。刀锋触及皮肤的刹那，右臂刺青轰然暴起，烛龙虚影自血脉中腾空，龙尾扫过刀刃迸出赤红火星。陆悬衡闷哼一声，掌心灼痛如握烙铁------那骨刀竟掺了陨铁，刀身浮现的星纹与钦天监玉佩如出一辙。
老朝奉突然掀翻面锅，糊面汤泼向敌人下盘。黏稠面汤遇青铜关节“滋滋“冒烟，面具人动作微滞。陆悬衡趁机并指戳向其膻中穴，指尖触及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冰冷青铜板------胸甲内嵌的八卦镜骤然发烫，镜面映出他右臂刺青，竟反向游出条漆黑烛龙！
“以傀制傀，好手段。“老朝奉烟杆敲在八卦镜边缘，铜锅面渣簌簌震落，“可惜赊刀人的债，向来只收现钱！“他猛拽算盘，翡翠珠崩飞如星，组成北斗阵困住面具人。九襄趁机甩出银针，针尖蘸着丹液刺入青铜关节缝隙。
面具人突然僵直，喉管发出齿轮卡壳的“咔嗒“声。陆悬衡瞳孔骤缩------那脖颈接缝处赫然镶着半枚星纹玉佩，与昨日卖花娘当的残玉如出一辙。玉佩背面渗出黑血，凝成小蛇钻向枯井。
“想跑？“九襄丹蔻指甲掐诀，醉龙草灰撒向黑蛇。那血蛇遇灰竟膨胀如蟒，反身咬向她手腕。小蛮怒吼扑来，兽爪拍碎蛇头，腥臭黑血溅上博古架，青瓷瓶“咔嚓“裂开------三日前收的翡翠扳指滚落，扳指内壁浮出微型星图，与玉佩裂纹完美契合。
面具人胸腔突然传出机括转动声，老朝奉面色骤变：“退！“陆悬衡拽着九襄后跃的瞬间，青铜身躯轰然炸裂。碎片如暴雨激射，其中一片擦过小蛮耳尖，带起一蓬金红兽血。
硝烟散尽，院中只剩半截焦黑脊椎，骨节间嵌着星纹碎玉。九襄捏着玉片冷笑：“钦天监倒是舍得下本，连活傀都镶星砂。“她指尖摩挲玉纹，突然触电般缩手------玉髓深处浮出张模糊人脸，正是三日前被炼成玉傀的卖花娘。
陆悬衡右臂刺青仍在灼烧，龙鳞纹路爬上脖颈。他拾起脊椎骨，陨铁与星砂熔炼的痕迹清晰可辨：“这不是普通活傀......“话音未落，枯井中传来铁链拖地声，混着黏腻水响，似有无数湿滑之物正攀爬而上。
老朝奉的算盘珠突然自发排列，翡翠面泛起血光。他盯着卦象脸色铁青：“大凶，宜吃面------他娘的这次凶到锅底了！“灶上铁锅应声炸裂，面汤泼在井沿瞬间凝结成冰，映出密密麻麻的星纹脚印。
“阴兵借道，玉傀引路......“九襄捻起冰渣嗅了嗅，丹凤眼眯成危险弧度，“醉龙草混着归墟海泥，这帮杂碎在炼幽冥傀兵！“
井中忽地探出数十双溃烂手臂，指甲缝塞满槐花瓣。小蛮獠牙撕开最先冒头的腐尸，兽爪却陷入黏腻菌丝。陆悬衡右臂刺青暴亮，烛龙虚影横扫井口，龙焰触及菌丝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那根本不是尸傀，而是裹着腐肉的青铜兵俑！
九襄甩出丹火符，幽蓝火焰在兵俑表面流淌却无法渗透。老朝奉骂骂咧咧抡起铁锅：“老子这锅专治铜皮铁骨！“锅底“当“地砸中兵俑天灵盖，火星四溅中露出内层星纹钢------与面具人胸甲材质相同。
“星陨钢......“陆悬衡瞳孔收缩，前世记忆残片闪现------归墟海眼深处，守灯人以星砂熔炼的钢甲对抗烛龙逆鳞。那些盔甲内侧，也刻着同样的钦天监星纹。
兵俑突然整齐划一后撤，让出井口通道。浓雾中缓缓浮起青铜鬼轿，轿帘绣的“監“字淌着黑血。轿内传出稚童嬉笑：“赊刀人欠的债，该用命灯还了......“
陆悬衡右臂刺青骤然剧痛，逆鳞处渗出的金血滴落井沿，与黑血交融成诡异符咒。九襄突然揪住他后领暴退：“闭气！“符咒腾起紫烟，所过之处青砖化为齑粉。小蛮怒吼喷出兽火，火焰却被紫烟吞噬，反凝成毒箭射回。
“雕虫小技。“轿中童声嗤笑，轿帘掀开一线，掷出枚翡翠扳指------正是陆悬衡前世用来封印烛龙的法器。扳指遇血暴涨，化作青铜巨棺当头罩下！
老朝奉的算盘珠突然凌空炸裂，翡翠碎片组成九宫阵托住棺椁。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算盘残框竟化作赤金锁链缠向鬼轿：“赊刀人的面，判官的钉------老子今天请你们吃断头饭！“
陆悬衡趁机并指划破逆鳞，金血浸透翡翠扳指。棺椁轰然开启，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
血色苍穹下，少年守灯人将星砂填入青铜灯盏。同袍的嘶吼混在归墟浪涌中：“以汝身为灯台......“右臂刺青突然暴走，龙鳞逆生刺入血脉。他看见钦天监首座立于烛龙尸骸上，指尖星砂勾勒的，正是炼傀符纹......
“醒！“九襄的银针扎入风池穴，剧痛截断幻象。陆悬衡喘息着抬头，鬼轿已被赤金锁链绞碎，轿中却空无一人，唯余半截童尸手掌，掌心嵌着星纹玉片。
小蛮突然冲井口厉啸，兽瞳映出水面倒影------无数星纹兵俑正从街巷阴影中列队而来，铠甲缝隙爬满血色菌丝。九襄擦掉嘴角血渍冷笑：“打群架？老娘最擅长......“
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檐角铜铃无风自动，王掌柜当掉的青铜爵在博古架上剧烈震颤，爵底血纹如活蛇游向星纹兵俑。菌丝触及血纹瞬间焦黑，兵俑接二连三僵直倒地。
老朝奉搅动着新煮的面汤，翡翠算盘珠在汤面排成卦象，“阴司的账，轮不到活人插手。“
陆悬衡凝视卦象，盛汤的陶碗突然炸裂。面汤在青砖缝中蜿蜒成字：亥时三刻，棺开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