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名节
无暇多想刺杀者的身份，贾琮赶紧跑到车后。
“林妹妹可还好？”
紫鹃哭着松开手臂，黛玉慢慢钻出一个头，小声说道：“我无碍，三哥哥可有受伤？”
“我也无碍，这里不安全，快些上车回府。”
三匹骡子已跑出老远，贾琮在没断腿的蒙古马中挑了两匹，重新绑好。
再将那十二个人仔细验了一遍，没死透的皆在心窝里补了一刀。
众人本就被他震慑，再见他凶神恶煞的杀人，更是胆战心惊。
自己这边，吴泰中的那支箭先穿过车帘，本已无力，不过是在他身上扎了一道血印，算不得大事。
倒是乌大全被马拖了半里路，腿断了一条，全身也擦出了不少伤口。
“你们都去后面坐着。”
贾琮让林之孝家的与王嬷嬷都去黛玉车中，把乌大全拎进青幔车，又捡了两副弓箭两把刀进来放着，最后将那首领的两半截尸首一起放在车中。
乌大全靠在车壁上，挨着瞪大双眼的贼人脑袋，骇得魂飞魄散。
“三爷……这，这是要干什么？”
贾琮没有理睬他，收拾完一切，将车夫、长随、吴泰，包括林之孝家的，都叫到一起，冷冷盯着他们。
雨还在下，天已经黑了，晚风吹起来，真是风雨如晦。
“三爷，有什么话您就交待。”
几个人上牙齿磕着下牙齿，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都在瑟瑟发抖。
“贼人这次没有得手，必定不会罢休，聪明的就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他们杀人灭口时三爷可救不得你们。”
“啊！”
几人更加惊惧。
“就算是老太太问起也别说，满府里人多嘴杂传扬出去，贼子死了这么多兄弟，可不得找人报仇。”
“那老太太问起怎么说？”
“就说雨点打了马眼睛，马受惊把车拖翻了。”
几人小鸡啄米般点头，想到会被这些亡命之徒惦记上，个个心中发毛，哪里还有张扬的心思。
贾琮见唬住了他们，便叫车夫启程。
黛玉坐在车里，听到贾琮这一番言语，知是贾琮为着她的名节才如此说的，心中不禁愁苦万分，眼泪便珍珠串似的往下淌
紫鹃拿出狐裘把姑娘紧紧包裹住，茜雪陪着流泪不止。
王嬷嬷还处于惊吓中，缩在角落里发抖。
林之孝家的本就沉默寡言，跟她男人被喻为“天聋地哑”，自是一声儿也不吭。
一路静行，连灯也没挂，冒雨摸黑的赶回神京。
贾琮将黛玉那辆车送进荣国府之后，再让车夫赶着尸首与受伤的吴泰，前往锦衣府。
车夫叫苦连天，却不敢不依。
就在贾琮与马车走后，一间开了条缝的院门打开了，走出那个给单福银子的小厮。
“大哥，是贾琮！”
“十二个铁骑杀不了一个，都是废物！”
“现在咋办？”
“事泄了，收拾东西马上出城去，这儿不能留下首尾。”
“单福还没出来呢！”
“去赌坊外堵他。”
不大会儿，小厮与凶汉一起走出来，将小院的门锁好，朝着几里外的千金坊走去。
千金坊是神京一处极奢华的销金窟，敢来的都是豪客，来者除了过足赌瘾，还有曲儿听，酒儿饮，姑娘相陪。
天南地北的客人来了千金坊就不想走，想走就得销个千金万两。
单福从没有机会上这儿来，不想突然间得了百两雪花银，胆气就重了，决意要来千金坊里看看。
他运气相当好，百两银子玩了一夜加一天。
等到押完最后一文钱，便被两个看场子的扔到大街上。
“呸！狗眼看人低，等你家单爷发了大财，到时候看你们怎么伺候单爷！”
单福边走边骂，刚拐进宁荣街，忽然有人自后面赶上来。
“单福。”
“谁叫你单大爷呢？”
不待回头，一柄尖刀已自后背穿出了前胸，单福愣愣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刀光，忽然，那刀尖又抽了回去。
剧痛传来，单福软软倒下。
眼前是宁荣两府悬着的宫灯，在春雨中异常柔美娇艳。
贾母正在等黛玉，望穿秋水似的。
好不容易见紫鹃扶着黛玉进屋，王嬷嬷和林之孝家的跟在后面。
“怎么去了这般久？”
紫鹃回道：“老太太，下雨打滑，马儿又受惊了，就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子，姑娘被风吹着了，我先扶她回屋子洗浴。”
黛玉福了福，就想回屋，哪知宝玉也在等着她，听到被风吹了，急得从炕上跳下来，冲到黛玉身边就去摸她的额头。
一摸之下，竟是浑身冰冷。
“了不得了！妹妹被雨淋了！”
贾母担心起来：“怎么会被雨淋上？难道你们竟走出车子了！”
众人皆不敢回答，贾母眼光一扫，只见王嬷嬷面色发青，眼睛发直，全身湿漉漉的，当即又惊又怒。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紫鹃担心黛玉受凉，又道：“老太太，让姑娘洗完澡了再来回话。”
“小蹄子敢欺上瞒下，当我死了不成！那个孽障呢？把他妹妹带去干什么了，怎么不见人！”
“三爷去锦衣府了。”
“锦衣府，天爷！这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是不敢说话。
贾母越发怒了，指着紫鹃骂道：“掌嘴！打她十个二十个嘴巴，我看说是不说！”
眼见闹得不可开交，黛玉走上前跪下哭道：“路上遭了贼子，三哥哥杀了十好几个，现在拖着贼首的尸体去锦衣府报官了，三哥哥怕贼子不肯罢休，让我们都别说出去，以免贼人杀进府来灭口。”
“贼子，杀人，老天爷……”
贾母眼前一阵天晕地转，瘫倒在炕上。
宝玉骇得心肝儿直跳，忙把黛玉扶起来，送到碧纱橱里面去。
“妹妹，你的身子要紧，贼人再恶也杀不到府里来，你别怕。”
紫鹃解开罩在外面的狐裘，喊雪雁打水给姑娘洗漱，又把宝玉推出去。
外面，贾母想了会儿，撑起身子细细问林之孝家的，知道贼人并未近身，也没有见到黛玉，方才放下心来。
听到是十二个人杀来的，又骇得面如土色。
“这个孽障，他招惹来的祸事他自个儿担着也就罢了，可这万一张扬出去，以后叫他林妹妹怎么见人！”
鸳鸯劝道：“林姑娘才多大，老太太也别多心了，外人只道贼子凶残的。”
贾母流着泪：“你们不知道人言可畏，姑娘家纵使年纪再小，招了贼子，一辈子的清誉也完了。”
“谁敢浑说，我打他去！再说妹妹的清誉好的很，老太太不必多虑，万事有我呢！”
宝玉听得明白，气哼哼说道。
“我的两个玉儿，我的心肝肝啊！”
不说倒好，这一说，贾母抱着宝玉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