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说傻话
火焰之心铁匠铺很好找，那块纯金打造的铁砧在街上闪闪发亮。
不过铺子本身的装修倒是出奇的朴素，门前的几根石柱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那是长期受到高温炙烤的痕迹。
一座巨大的熔炉正在门前熊熊燃烧，火舌不时从炉口探出，将周围的空气都烤得扭曲。
“锵！锵！锵！”
敲击声从里面传来，偶尔能听见几句矮人语的咒骂，低沉粗犷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显然铁匠的心情不太好。
赫米特沿着石阶往上走，脚下的台阶已经被无数来来往往的顾客磨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
就在她正要迈进门槛时，一个醉醺醺的人类冒险者跌跌撞撞地从铺子里冲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柄破损的长剑。
那人一身皮甲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腰带上挂着几个空酒瓶，差点撞到赫米特身上，被海斯推到一边。
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混着汗臭味令人作呕。
“该死的矮人！”那人脸涨得通红，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带着愤怒，显然喝得不少，“不就是修个剑吗！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师！竟然敢对我这么无礼！”
铺子里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像是从胡子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矮人口音：“劣质铁器也配在我这修？一把连锻钢都没上过的破铜烂铁，找那些人类铁匠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赫米特站在台阶上，透过敞开的大门往里看去。
火光映照下，能隐约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
她转头看向海斯，示意他取出之前的地底啤酒。
狼人小心地取出一个精致的酒桶，桶身被精心打磨过的铜环箍着，这可是他们刚才在市场上专门挑选的珍藏版，据说是专供矮人贵族饮用的上等货，光是闻着都能感受到那浓郁的麦芽香气。
“看来格雷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位铁匠的脾气确实比传闻中还要糟糕。”赫米特轻声说，随手整理了一下被热浪吹乱的发丝，“不过，有了这个，或许能让谈话顺利一些。”
她抬脚刚要迈进铺子，却见那个醉汉摇摇晃晃地又折返回来。
那人似乎被铁匠的话彻底激怒了，涨红的脸上青筋暴起，伸手就要去抓赫米特的手腕：“喂！美人儿！别进去！那个该死的老矮子根本不讲道理，跟他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
话音未落，海斯已经挡在了赫米特身前，彻底挡住了醉汉伸出的手，狼人缓缓露出尖利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兽瞳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撕成碎片。
醉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他那张涨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脚步虚浮地转身就逃，留下几声含糊不清的咒骂。
赫米特笑着摇摇头。
咕噜在一旁滚了滚，小声嘀咕：“要是他敢像对那个醉鬼一样对你无礼，我就把他的胡子全都拔掉！”
“别说傻话。”赫米特拍了拍咕噜半透明的身体，“矮人最在意的就是胡子，敢动他们的胡子，那可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进入铺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工作间，整个空间呈方形，足有普通店铺两倍大小。
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从最普通的铁锤到精巧的雕刻刀，应有尽有，几个巨大的武器架整齐地排列在角落，上面陈列着各种未完工的作品。
炉火将整个空间烤得滚烫，热浪扑面而来。
铁砧前站着的矮人，虽然只有普通人类一半的身高，但是他浑身都是肌肉，手臂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已经变得发白，显然是长年累月打铁留下的痕迹。
他穿着一件皮质的围裙，上面布满了烧灼和磨损的痕迹，胸前的口袋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工具，长长的褐色胡子编成了几缕复杂的辫子，每一缕末端都用金属环装饰。
“又来了一个。”矮人头也不抬，粗壮的手臂挥舞着铁锤，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铁砧上，“如果是来修那种廉价货的，趁早出去，别浪费时间。”
赫米特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水，精致的容貌在炉火映照下更显动人，就连那双水润的眸子中都仿佛跃动着火光，柔声开口：“不知道大师愿不愿意为我的同伴打造一套新铠甲？”
矮人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视线在赫米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走向了海斯，仔细打量着那套伤痕累累的铠甲，用老茧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海斯胸前那处最严重的凹陷：“这些凹痕......不是普通的打击能留下的，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海斯正要在石板上写字，赫米特却先开口了：“水晶石像魔。”
“水晶石像魔？”矮人的眉毛挑了起来，“就是那只把翡翠商会的护卫队打得抱头鼠窜的怪物？”
他再次敲了敲那处凹陷：“难怪，这种程度的伤痕，一般的铠甲早就碎了，能撑到现在，说明这套铠甲的材质还不错。”
“可惜已经保护不了他了。”赫米特轻声说。
矮人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露出笑容：“这活我接了。”
说着，他转身走到角落的一个精铁箱子前，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那个做工精良的箱子。
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块散发着银光的金属。
这些金属在火光下泛着奇特的光泽，就像是月光洒在湖面上的涟漪，每一块都有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
“这批秘银矿刚从上层运来不久。”矮人爱惜地抚摸着金属表面，“开采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听说整个矿脉就出了这么点，虽然量不多，但打造一套轻便的战甲还是够的。”
赫米特转了转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柔声问道：“不知道价格如何？”
矮人的目光在戒指上停留了片刻，显然认出了这是族人的手笔。
“四百万。”矮人毫不犹豫地说道，仿佛早就想好了价格，“这可是最纯净的秘银，而且还要加入增幅符文。光是符文的材料就要花费不少，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海斯听到这个数字，金色的兽瞳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在石板上快速写道：【太贵重了，不用给我打造新的。我这套修一修还能用。】
赫米特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想起这个沉默寡言的狼人曾经说过，他的旧铠甲花了整整两年的积蓄，轻轻按住他的手，转向矮人：“四百万确实不便宜，不过，如果能再帮我打造一柄好用的匕首，价格照旧，您觉得如何？”
“匕首？”矮人胡子微微抖动，目光在赫米特身上来回打量，“圣女用匕首倒是少见，你们这些神职者，不都是用权杖和圣器吗？”
“有备无患。”赫米特眨了眨眼，看似不经意的开口，“总不能什么时候都指望别人保护。而且，我相信火焰之心出品的匕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矮人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他看了看海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瞥了眼赫米特那双平静的蓝眸，突然笑了：“成交。不过我有个条件。”
“您说。”
“这桶酒。”矮人指了指地上的酒桶，浓密的眉毛舒展开来，“得再来两桶，要一模一样的。这可是上等货，我已经很久没喝到这么醇厚的地底啤酒了。”
赫米特微微一笑，手指在储物戒指上轻轻一点，又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酒桶，黄铜的桶环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浓郁的麦芽香气顿时在铺子里弥漫开来。
矮人见状，顿时眉开眼笑，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好！这活我接了！”
“不过......”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走到工作台前，取出一张崭新的羊皮纸，开始在上面勾画草图“这种级别的装备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造的。光是铠甲的打造就需要十天。符文的刻画和祝福又要三到五天。匕首的话.........嗯..”
他抬头看了眼赫米特：“如果要配得上您的身份，起码也得用秘银打造。这样算下来，半个月是最快的了。”
海斯在石板上写道：【这也太久了，也许我们应该...】
“就这么定了。”赫米特打断了他的话，“半个月后我们来取，订金您看......”
“订金就免了。”矮人摆摆手，目光落在那三桶地底啤酒上，“你们带来的礼物，比那些贵族用金币砸的门槛可贵重多了。”
从铁匠铺走出来时，周围的魔法水晶光芒已经开始减弱。
与地上世界的日夜交替不同，这里的“黄昏”是由魔力波动控制的，水晶的光芒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暗。
“我们得找个地方住下。”赫米特环视四周，“半个月可不是短时间。”
市场上大多数商铺已经开始收摊，地精商人们正忙着清点货物，一些蜥蜴人护卫来回巡视，确保收摊时的安全。
但与白天的冷清不同，酒馆的生意才刚刚热闹起来。
远处传来嘈杂的喧闹声，混杂着醉汉的歌声和吵闹，偶尔还能听见酒瓶碎裂的声响。
走进旅店区，魔法街灯在两旁整齐排列，每隔十步就有一个悬浮的光球，将整条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几家门前都挂着魔法招牌，有的会变换颜色，有的则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其中一家格外显眼，三层高的建筑外墙由白色大理石砌成。
赫米特刚要迈步，却见海斯突然伸手拦在她身前。
狼人那双兽瞳警惕地盯着街上那些醉醺醺的冒险者，尤其是其中几个穿着破烂铠甲，腰间别着大剑的壮汉。
那些人正靠在路边的石柱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下流的目光在赫米特裸露的大腿处徘徊。
“没事的。”赫米特理解海斯的担忧，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这种高档旅店都有结界保护，不会让醉鬼闹事。你看那些银线，那是月光族的防护法阵，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而且......”
她指了指街角一个身材高大的石像傀儡。
那个魔法造物通体雪白，手中握着一柄巨斧。
看来旅店老板很懂行，连护卫都准备好了。
进入旅店，一股淡淡的熏香味扑面而来，那是用精灵圣树花瓣调制的安神香，能让人心情平静。
大厅装修考究，地面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
前台站着一位精灵族少女，她的尖耳朵上戴着月光石耳环，一袭白色长裙衬得肌肤如雪，见到赫米特，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欢迎光临。”
办理入住时，赫米特特意要了个带客厅的豪华套房。
房间在三楼尽头，是整个旅店视野最好的位置。
客厅宽敞明亮，四周的墙壁都嵌着魔法水晶，可以根据需要调节亮度。
卧室里的大床柔软舒适，床单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这半个月。”等进了房间，确认四周没有其他魔力波动后，她才对海斯说道，“你去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离开地下城的方法，既然商队能进来，就一定有出去的路。”
海斯犹豫了一下，在石板上写道：【可是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我会小心的。”赫米特微微一笑，手指轻抚过新买的魔法首饰，“现在我们有了这些装备，就算遇到麻烦也能应付。而且咕噜会陪着我。你的身份更适合打探消息，酒馆里的醉汉总是最喜欢炫耀自己的见闻。”
狼人还想说什么，却见赫米特已经坐到了窗边的软椅上，她望着远处闪烁的魔法水晶，轻声道：“去吧，我们要抓紧时间。能让这么多种族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里....真奇怪。”
咕噜在一旁滚了滚，半透明的身体微微发亮：“放心吧！要是有人敢靠近，我就把他们都吃了”
赫米特伸手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就知道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