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清净自然
光阴在青溪村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
晨起时，陈默会在溪畔青石上打坐，任由晨露沾湿衣襟，日暮时分，则常常指点狗娃辨识草药。
“这是黄精，性温味甘…”陈默指尖轻点草根，一缕灵力渡入，那枯黄的根须竟泛起淡淡金光。
狗娃瞪圆了眼睛，脏兮兮的小手想要触碰又急忙缩回。
偶尔有村民带着病痛前来求诊，陈默也不推辞，他虽非医修，但修仙者调理凡人之疾，不过举手之劳。
老妪的风湿，壮汉的跌打，孩童的积食，经他灵力疏导，往往立见好转。
在远离修仙界纷争，陈默心境似乎发生了改变，连体内灵力的运转都变得格外顺畅。
晨露未晞，山岚如纱。
陈默盘坐于青石之上，周身三丈内的晨露悬而不落，在初阳映照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忽然，他眉头微蹙，体内沉寂多日的灵力如春江解冻，在经脉中奔涌流转。
“嗡——”
灵气在体内鼓荡，他猛然睁眼，指尖青光吞吐。
那道灵力如青龙出水，在空中划出三尺青芒，将飘落的竹叶一分为二，断面光滑如镜，竟隐隐泛着霜寒之气。
“练气七层…”
陈默凝视着指尖未散的灵光，嘴角浮现一丝久违的笑意。
“多日苦修，终见成效。”
虽然距离恢复全部修为尚远，但身体伤势已经无碍，总算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了。
溪水潺潺，映照着陈默清癯的面容。
他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灵力，晨风拂过，带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也送来远处村落袅袅的炊烟。
“神仙哥哥！”
狗娃稚嫩的声音从竹林间传来，他挎着个竹篮，跌跌撞撞地跑来，篮中装着新采的山菇和野果，还沾着晨露。
陈默伸手接过，却见狗娃突然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衣袖：“呀！你的袖子在发光！”
低头看去，袖口处确实有淡淡的灵光流转，这是修为恢复的征兆，灵力开始外显了。
陈默心中一动，随手摘下一片竹叶，注入一丝灵力。
那竹叶顿时泛起莹莹青光，在掌心缓缓悬浮。
“想学吗？”他轻声问道。
狗娃拼命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渴望。
陈默望着狗娃亮晶晶的眼睛，心绪难明，他本不欲与凡尘有太多牵扯，但这段时日的相处，却让他对这淳朴的山村孩童生出几分怜惜。
“修仙之路，艰难险阻。”陈默指尖轻点，那片泛着青光的竹叶缓缓飘落在狗娃掌心，“你可知何为灵根？”
狗娃捧着竹叶，茫然摇头。叶片在他手心微微颤动，灵光映得他小脸忽明忽暗。
陈默轻叹一声，运行《太虚真解》掌心按在狗娃头顶，一缕灵力如涓涓细流，探入孩童体内。
狗娃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入，瞬间游走全身，他惊得瞪大眼睛，却不敢乱动，只觉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热的溪水里。
片刻后，陈默收回手，眉头微皱。
“可惜，你并无灵根。”
狗娃虽听不懂“灵根”是什么，但见陈默神色，便知不是什么好事，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神仙哥哥，我……我不能学吗？”
陈默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凝聚一缕灵光，轻轻点在狗娃眉心。
“闭眼。”
狗娃连忙闭上眼，只觉得眉心一凉，随后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幅奇异的画面——山川河流、草木虫鱼，仿佛都在呼吸，有淡淡的光晕流转其间。
“这是……”他惊讶地睁开眼。
“虽无灵根，无法修炼，但我可教你‘观气’之法。”陈默淡淡道，“世间万物，皆有气机流转。你若能观之、感之，日后辨识药草、调理身体，也能事半功倍。”
狗娃似懂非懂，但兴奋得连连点头：“我学！我学！”
陈默嘴角微扬，随手折下一根竹枝，在地上勾画起来。
“人体有经络，山川有地脉，草木有灵息。你且记住这些脉络走向……”小手跟着陈默的竹枝比划，稚嫩的脸上满是专注。
“这条脉络叫‘手太阴肺经’，从胸口延伸至拇指……”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竹枝在地上勾勒出繁复的线条。
狗娃忽然抬头，眨巴着眼睛问道：“神仙哥哥，那我能像你一样，用这个治病吗？”
陈默顿了顿，摇头道：“凡人无灵力，无法直接疏导他人经络。但若通晓气机流转，辅以草药推拿，亦可缓解病痛。”
狗娃似懂非懂，却仍用力点头：“那我也要学！以后村里人生病，我就能帮忙了！”
陈默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中微动。
曾几何时，自己初入这个世界前，也是这般赤诚，只是修仙界弱肉强食，那份赤诚早已被磨灭殆尽。
日影西斜，竹林间浮动的光斑渐渐拉长。
陈默收起竹枝，看着地上狗娃歪歪扭扭的描摹痕迹，轻声道：“今日就到这里，回去好生记忆。”
狗娃恋恋不舍地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神仙哥哥，这是阿娘做的桂花糕，给你！”
陈默微微一怔，接过还带着孩童体温的油纸包，揭开一角，甜香扑面而来。
“多谢。”他声音柔和了几分。
狗娃咧嘴一笑，转身跑开，没几步又回头喊道：“明日我还来！”
陈默目送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指尖轻轻摩挲油纸上的褶皱。
修仙界弱肉强食，为一块灵石都能生死相搏，何曾有过这般毫无算计的馈赠？
他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甜糯滋味在舌尖化开，竟比那些灵果仙酿更让他心头微暖。
……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
这日清晨，陈默正在溪边打坐，忽听村中传来嘈杂之声。
他眉头微皱，神识外放，感知到村口聚集了十数人，其中几道气息颇为凌厉，明显是练家子。
“修仙者？”陈默心中一凛，但旋即察觉那几人气血虽旺，却无灵力波动，应是武林中人。
他本不欲理会凡俗纷争，却听见狗娃尖锐的哭喊声传来。
陈默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青影掠向村口。
……
村口老槐树下，十余名黑衣劲装汉子持刀而立，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腰间悬着一块青铜令牌，上书“黑虎”二字。
几个村民倒在地上呻吟，老村长捂着流血的手臂，颤声道：“各位好汉，今年的供奉我们已经交过了啊……”
“少废话！”络腮胡一脚踹翻旁边的竹篓，新鲜的山菇滚落一地，“黑虎帮说了算！从今日起，每月再加三成！”
狗娃被一个刀疤脸拎着后领提在半空，小脸憋得通红，却仍拼命踢打：“坏人！放开我！”
“小兔崽子！”刀疤脸狞笑，扬起蒲扇大的巴掌。
掌风刚起，却突然凝固。
一片竹叶破空而来，如利刃般划过刀疤脸手腕，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啊！”刀疤脸惨叫松手，狗娃跌落，却被一道青色身影稳稳接住。
“神仙哥哥！”狗娃紧紧抱住陈默的脖子。
陈默将他放下，摸了摸他的头：“站远些。”
络腮胡瞳孔一缩，厉声道：“哪来的野小子，敢管黑虎帮的闲事？”
陈默不语，只是缓步上前，每走一步，周身气势便攀升一分。
练气七层的威压虽对修士不算什么，但对凡人而言，已是如山岳般沉重。
十余名帮众突然膝盖发软，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他们到这时，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绝非凡人。
络腮胡额头冷汗涔涔，咬牙硬撑，却听“咔嚓”一声，双腿胫骨已然骨裂。
“仙……仙师饶命！”他终于崩溃，匍匐在地。
陈默负手而立，声音淡漠：“滚吧。日后若再踏足青溪村，断的就不只是腿了。”
帮众们如蒙大赦，拖着哀嚎的络腮胡狼狈逃窜。
村民们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纷纷跪拜：“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陈默抬手虚扶：“都起来吧。”
老村长颤巍巍上前，欲言又止。
“老丈有话但说无妨。”
“仙师，那黑虎帮背后……据说有灵药山撑腰。”老村长忧心忡忡，“今日之事，恐怕……”
陈默目光微冷：“无妨，我自有计较。”
他转身看向躲在树后的狗娃，招了招手。孩童飞奔而来，扑进他怀里。
“怕吗？”陈默轻声问。
狗娃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神仙哥哥最厉害了！”
陈默望着狗娃纯真的眼神，心中却泛起一丝隐忧。
黑虎帮背后若真有灵药山支持，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他虽已恢复至练气七层，但面对真正的修仙宗门，仍如蝼蚁般渺小。
陈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从黑虎帮众身上取下的青铜令牌。
令牌背面刻着一道隐秘的符文，虽粗糙简陋，但确确实实蕴含着一丝灵力。
“灵药山……”他低声自语，眉头紧锁。
据他这段时日的所见所闻。
灵药山是云霞山脉方圆千里内最大的修仙宗门，虽以炼丹闻名，但门中弟子行事霸道，常借凡间势力搜罗灵材。
黑虎帮若真与他们有关，今日之事绝不会就此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