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苦茶酮
席终人善。陆垚把王子义送到门口。
虽然工作忙，但王子义还是赶上了这顿杀猪饭。
“嗝，你事多也就别送了，谢谢你家的杀猪饭，也谢谢你的排骨！”
说话打嗝让从小接受礼教教育的王子义颇为尴尬，但这顿杀猪饭实在太特别，他也忍不住多吃了些。
“哪有谢事不谢人的，你不应该说谢谢我？还有那是猪的排骨，不是我的。”
陆垚开了个玩笑，王子义也不恼，扬了扬手里的排骨。
“那就再谢谢猪兄，至于你，咱俩还见啥外。”
王子义忽然一拍脑门，脸上带些恼色自语：“怎么把重要的事忘了。”
然后王子义看向陆垚：“阿垚，最近看新闻没？”
陆垚一愣。
新闻？
这种东西好像早就隔他隔得很远。
与其关心实事带来苦恼又无法改变，不如双耳不闻天下事。
王子义一看陆垚就没看新闻，于是翻了翻手机，“找到了！”
王子义把手机递给陆垚示意他自己看。
陆垚接过手机，一个大字标题首先映入眼帘。
“苦茶酮，或有希望抑制国内范围性猪瘟！”
陆垚继续看下去，脸上的喜意再也难以压制。
没想到石乳作用于苦茶树后，竟然能生成一种名为苦茶酮的化合物。
经过实验，苦茶酮对于猪瘟病毒有很强的抑制效果。
陆垚看着文章的最后一句话：
“苦茶酮制成的猪药或能在新年之前走入千家万户，另外实验负责人王嫣声称。
苦茶酮不仅能防治猪瘟，作用于人身上同样具有优良的退烧退热效果，或在不久将解决冬季肆虐的流感引起的高烧高热问题。”
“好！太好了。”
陆垚不由激动的拍着大腿。
这次王子义恭敬的对陆垚行了一礼：
“王嫣是我姐，苦茶酮来自于你提供的苦茶树样品。”
“这次若真能落实，我姐的收获不必说，就连我也能在履历上留下历史性的一笔，谢谢。”
陆垚忙将王子义扶起，仍然难以压制心头激动：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有了苦茶酮，能拯救的家庭何止千千万万。”
“我是亲历者，幸运儿，看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十分振奋。”
王子义能看出陆垚并不像作假，眼眸不由晦暗几分。
自己对苦茶酮，考虑到的是利益、名声和政绩。
而对方的第一反应，则是可为老百姓服务，拯救无数家庭。
虽然自己是公务人员，出身不低，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
但是政治觉悟，甚至不如陆垚这个高三学历的农民。
心里羞愧的同时，对陆垚的看重又加了几分。
陆垚递过去手机，“记得替我和你姐说声谢谢，如果后续还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王子义一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暗道一声那不正巧。
摆弄了几下手机，陆垚的手机就传来信息提醒。
王子义笑着收起手机，
“正好，我今天来这里也是受我姐所托。人推给你了，你们正好都找对方有事，那就好好聊。”
王子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提着排骨便匆匆上了车。
暗想下午正好没事，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非得去老爷子老太太身前好好显摆才是。
前几天刚送去龙眼和荔枝，前天又给老爷子送了茶，形象在俩老人心中好着，保证不会挨批。
比起王子义的洋洋得意，被落在原地的陆垚则是有些为难。
想想还是找到了媳妇坦白了这件事。
“我加对方，是为了方便后续的工作，聊天记录公开，随时可查。”
陆垚还想说下去，陈秋兰却捂住他的嘴。
“阿垚，我相信你！”
如果陆垚偷偷摸摸去做，自己虽然也能理解，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但丈夫完全坦白，虽然自己仍然会支持他，但抵不住心里暖暖的。
正因为在意，才会毫无顾忌的坦白，这一点这些年陆垚都做得很好。
加上王嫣的微信，陆垚便去忙接下来的事。
对于客人来说，杀猪饭确实已经结束。
但对于主人家来说，事可远远没完。
取下来的肉，排骨五花等好肉，近些日子些吃便可放入冰箱的冷冻区，随吃随取。
像猪脚，一些肥瘦相间的好肉，通常人家都是抹上特制的腌料，杀出肉里的水分后用来熏腊肉。
一些太过于肥的肥肉，还有边油都是用来自家熬猪油，一个猪熬出的油，足够家里吃上三四个月。
陆父陆母对于肉还有一种保存方法。
熬出猪油后，先将肉分割成一斤左右的肉块。
保持油量能淹没所有肉块，油热后将肉块放到猪油里炸熟炸透。
肉炸好后用筷子先将其夹到坛子底部，随后倒入热油将肉块彻底油封。
要吃时从坛子里夹出肉块稍稍加热，油化后切块或煮或炒，都别具风味。
这种油浸润过的炸肉，肉质不才，反而软里带着油炸的香味，肥肉吃起来入口即化，腻味大减。
算是和熏腊肉各具千秋。
陆垚刚忙没多久，手机忽然震动。
拿出一看，正是王嫣打来的视频通话。
陆垚光明正大的接通。
王嫣因为刚开完几个会，身上仍然穿着正装。
再配上她高冷的气质，给人一种都市高冷白领的感觉。
相反陆家众人都是寻常打扮，做着自己的事，但耳朵不自觉的竖起。
“你好，陆垚。”
“你好，王嫣。”
双方做了自我介绍。
而后王嫣便占据主动，介绍相关的事：
“想必报道子义给你看了，苦茶酮已经进入最后的临床阶段，很快便能投入市场。”
“苦茶酮是从苦茶树实验样品中提取，是苦茶树自身机理合成的一种新型化合物。”
“我们做了很多实验，证明苦茶酮有且只能在你家那棵苦茶树样品中才能合成。”
“就算通过扦插样品得到了二代苦茶树，合成效果也十分微弱。”
“所以要保证苦茶酮的产量，你那边必须提供所要的实验样品，也即苦茶叶的枝叶。这点能做到吗？”
陆垚十分喜欢王嫣这种有事说事的作风，随即答应道：
“没问题，如果你需要，整株样品陆家都能无偿献出。”
自己只是一个小农，无法做到拯救千家万户。
但陆垚绝对不会阻止别人去做这件事，相反能帮他绝定会帮忙。
救了别人，何尝不是对于自己的救赎，毕竟自己也曾是那样的无力。
听到陆垚回答的王嫣美眸里不由露出几分欣赏，陆垚能说出这番话，无论真假，都值得钦佩。
随后王嫣道：
“刚才是要求，如今咱们来谈谈报酬。”
“由于国家正处于危难时刻，苦茶酮的专利，经过我们团队的商议，一致决定无偿献给国家。”
“哪怕是以后证明苦茶酮能应用于治疗流感所导致的高温高热上，也是这个决定。”
“但由于苦茶酮来自于你家，而且唯有你家院里的苦茶树母本能合成，研究团队一致决定赠予陆家五年的专利期限。”
“当然这个专利也有限制，每使用苦茶酮的专利制出一份药，陆家能收取1分钱的专利费。”
“我找人算过，根据国内和国外被感染的生猪存量，你们五年内能收到的专利费，大约在3亿。”
“五年期满，国家将全权获得苦茶树的所有权和使用权。”
王嫣虽然言语轻松，但这个条件只有她知道有多难争取。
毕竟大多数人都认为，为千万人的利益牺牲一人之利益本就是理所当然。
赞成无成本收回属于“国家”的苦茶树。
但最后还是京师有人发了话，这个条件才争取到。
“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吗？”陆垚问。
王嫣点点头，挂断电话。
高跟鞋轻轻磕在地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声响。
在她看来，一个毫无根基的农民家庭，面对3个亿的诱惑绝对会选择接受。
这个钱存银行里，几辈人再怎么败家怕是也花不完。
此时陆家客厅，一张八仙桌上，陆父陆母、陆雪、陆垚围坐一起。
桌下虽没烧炭火，但心头的无名火却烧得正旺。
“他爸，刚那丫头说的是多少钱？”
陆母嗫嚅着嘴。
陆父舔了舔嘴唇，“3……3亿，一个3后面有8个零，数不到头。”
“3亿就为了一棵苦茶树，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陆雪捏了捏脸，发出唉呀一声。
陈秋兰抱住丈夫的手臂微微发抖，习惯性的凝视陆垚：
“阿垚，你是怎么看的？”
瞬间，一家人目光都不由放在陆垚身上。
陆垚只能发出苦笑。
3亿，那可是3亿，一年躺着也能收入6千万。
有了钱，可以去更大的城市。
有了钱，可以买更大的房子。
有了钱，子孙四五代完全可以躺平。
可这钱，陆垚敢收吗？
眼前视线模糊，时光好似回溯。
“这猪还能救，别拉走，谁赶拉我和谁拼命！”
猪场内，老爸赤红着眼拿着菜刀。
“阿垚，对不起，怪我没用。”
病床上，妻子留下忏悔的眼泪。
“咱的命，咋就这么苦啊！老头子，你说话，说话啊！”
灵堂上，老妈满是血丝的眼已挤不出泪水。
“如果不是遇到猪瘟，我他妈直接富二代。”
“当年开奔驰、劳斯莱斯，今儿五菱之光货拉拉，只要还有一口气，继续折腾呗！”
……
“老婆，今年我一定会去看你和儿子，我保证。放心，不会骗你啦，今年老板给发年终奖。”
街头，一个像一条狗的黄袍青年啃着冷掉的馒头，期待着和妻儿的团聚。
“我不要这个钱！”
陆垚极力压制住鼻尖的酸意。
陈秋兰紧了紧陆垚的手，看着自己的丈夫像看一个大英雄。
陆雪也尴尬笑笑：“反正你们也不会给我。”
“咱不能要这钱，有了钱咱们家还是家吗？”老妈也道。
陆父颤抖着手拿出一杆烟，烟几次掉在桌上，又被他重新捡起。
“咔！”
火苗升腾。
陆父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整张脸隐没在白雾里。
“那就让给有需要的人吧！”
陆父缓缓说道。
陆垚拿出手机，重新拨通王嫣的手机：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要，也不要。”
“既然事是你说出口的，也就再帮咱一个忙。这些钱，如果可以的话，转给国家对受灾养殖户的补助吧。”
“或许他们，比我们更需要这笔钱，这笔救命钱！”
“同时还希望你别将苦茶树是我家的消息泄露，我们不希望被人打扰。”
直到对方挂了电话，王嫣还没从陆垚给的答复中回过神来。
直到缓了一会儿，王嫣才满是诧异道：
“不是，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蠢家，这样的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