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娘在莫怕,成全忠孝
余嗣成望着余道明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的宽阔、伟岸,他的记忆很好,尤其记得,六岁检测出双灵根的时候,余道明把他高高托起,放在脖梗上…
他问他,“成儿的志向是什么?”
他回他,“爹爹的志向是什么,成儿的志向就是什么…”
“爹爹此生只盼能守住祖业,若能鲸吞三家,为族开万里疆域,纵是身死,亦能含笑九泉…”
“爹,你这志向也太小了吧…,能不能放大点,你儿子以后可是要…”
那天,父子俩完成了一个约定…
夕阳下,余晖光影里,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余嗣成年少不懂,因为份量太重,有些事,切身经历,和道听途说是不一样的…
余嗣成有很多话,想说,想问,顿感心中苦涩,似梗在喉,他的神色僵住了,似乎心都在轻颤,面色有些发白,轻轻咬着的嘴唇,眼中似有水雾出现…
激扬的雪花,似乎也在感同身受,慢慢变得平缓轻柔…
徒然,一道五彩的流云划过天空,径直朝着这方小院疾驰而来…
待那流云来至半空,一位衣着宫装的妇人,手提一杆银枪,猛地一下,一跃在地,面带怒意,枪尖一挑,带出一道破空声,指着余道明喝问道:
“我只当你良心发现,没成想,你倒打的好算盘…”
妇人体态修长,衣着素白宫服,雅致玉颜,简单地绾个飞仙髻,用支碧玉簪子束起,一双鹅眉稍稍翘起,面色潮红…
从远而望,手提五尺银龙枪,英姿飒爽好似战至正酣时…
张玉贞紧紧抿着嘴唇,提着五尺银枪,枪尖着地,朝着余道明走去,枪尖在雪地上划出由浅至深的弧形,面色微寒,一步一问,嗔怒道:
“我儿何错?”
“我儿何处对不住余家?”
“成儿处处想着你…”
“你竟要他入赘周家?”
“余道明,你枉为人父…”
入赘周家!
这几个字听入耳中,余嗣成不由地向后退去半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身子紧紧绷着,连同呼吸都急促起来,眼中黯然,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中,怎么也无法吐出……
“枉为人父!”,字字珠玑…
这一声喝问,惊得余道明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身子紧紧颤抖着,转过头来,轻甩衣袖,猛然朝着余嗣成跪倒下去,脸色惨白,眼角滑落几滴泪珠,口中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
“成儿,若有来世,你做爹来,我做儿,换我为你趋使,族无私事,望你…”
余嗣成手心冒着冷汗,神色颓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无奈,赶忙跪倒在地,额头触地,重重三拜,发出一句很轻很轻的沙哑声:
“父亲,不必多言,孩儿省得!”
话语未落,张玉贞生起无限凄凉,满眼哀伤,对着余嗣成关切道:
“娘亲在,莫怕!”
她止脚步,提起五尺银枪,向上一刺,一条银蛟虚影腾空而出,股股气浪,从她身上倾泻而出,震得四下落雪,宛若九天散花,在她脚下之地,形成一个大大的落坑…
张玉贞杏目炯炯有神,束在脑后的秀发轻轻摇曳着,一道寒风扑面而来,吹动白衣飘飘,张玉贞散开法力,提起银枪,望着远处几座插入云层的雪山,神色坚毅,朗声道:
“张玉贞一介妇人,不懂什么家族大义,既容不下我儿,我自带他远走他方,此生不复余姓,若有人敢拦,定叫银枪喋血,生死当场…”
这番言语,被她以法力包裹着,形同潮水一般,不断朝着远方飘去,震荡在这方圆之内,不绝于耳…
想她张玉贞不过练气八层,安敢如此?
无他!
这世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娘亲!”余嗣成抬起头,对着张玉贞,连连磕头,眼中露出哀求之色,苦苦道:
“娘亲向来知我,还请娘亲成全孩儿忠孝之节!”
张玉贞身子一怔,双眼微红,只觉得心中生疼,好似刀口刮在心尖,她脑中大白,一个哆嗦,手中银枪掉在雪地里,“嘭”地一声,雪花飞溅,她眼中再无寒意,泪水止不住的往外冒,一个飞身,来至余嗣成跟前,俯下身子,轻轻拉着嗣成…
余嗣成只固执的一个劲磕头,不肯起身…
不多时,余嗣成额角沁出丝丝血迹,当他再次抬起胸膛,伴随一股风儿掠过他的额角,一滴血,轻飘飘的滚落在地,在雪中点缀成一朵梅花,纯红而妖艳…
“求娘亲答应…”
张玉贞心中大急,哭着出声:
“成儿,疼吗?”
“娘亲答应你…,答应你…”
这两句话仿若耗尽了她的心神,仅仅一息,她就已面色泛白,双眼无神…
她的脑中浮现出许多画面,神色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她记得,自从余嗣成检测出双灵根的那一天开始,她这心头就莫名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看着孩子逐渐长大,崭露头角,她既高兴又无奈,并且害怕,害怕某一天突然听到不好的消息,在这十来年,她反而觉得踏实不少…
她年轻时,亦是高唱,谁言女子不如男,但凭手中长枪,敢叫世间男儿,尽皆低眉,高看三分…
后来,家成了她的羁绊。
……
不多时,从云层之中,慢慢落下两人…
余道娥余秉中二人,默默立在雪中,任由雪花飘零,肆意飞舞,落在肩头…
这两人,一下看向瘫坐在地的余道明,一下望向母子二人,满脸凝重,心中升起无限惆怅,私下暗道,这都叫些什么事啊…
“嫂子…”余道娥目露不忍,悄悄来至张玉贞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张玉贞神色木讷,并未言语,只是呆呆杵立着…
这声“嫂子”,却是猛然惊得余嗣成回过神来,他心中大急,放出神识,查觉余秉中就在不远处,赶忙上前一步,将张玉贞护在身前,弯腰拱手道:
“家母此前不敬之处,还望二位长老海涵,有何罪责,嗣成一力担之…”
他俯下身子,双眼微眯,眼中带着些晦暗,暗暗运转体内法力,神识探入腰间储物袋中,心中一凛,岂能让母亲因我受上责罚…
事已至此,对也好,错也罢,爹啊,若是家族敢降责于母亲,让娘亲受了半点委屈,那就休怪我那做不孝子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