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春秋:从狸猫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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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贺寿插曲

待周家几个后辈一一上台贺完寿后,寿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下人们端着托盘碗碟来往不绝,相熟的宾客开始推杯换盏,不善饮酒的妇人们,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动筷,倒也显得谦让。

唯独孩童那几桌争得最激烈,一盘炙羊肉刚端上去,就被抢了个干净。

望着远处桌上的大鱼大肉,胖子舔了舔嘴唇道:

“小子,你不去吃饭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转头望去,哪里还有那黑衣少年的身影。

“这小子怎么神出鬼没的?”

胖子嘀咕一句,再回头,赫然发现对方正站在桌旁,伸直了胳膊跟几个孩子抢狮子头。

戏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最先上场的是杂技。

下腰、耍碟、拿大顶,虽然略显老套,但也引得阵阵叫好。

之后又有耍把式的,金枪锁喉、胸口碎大石这类绝活也都没吝啬,演至精彩处,还有宾客丢银子撒铜板。

一个俏生小姑娘拿着铜锣站在台上,一边捡银子一边给台下鞠躬。

就算一些平日以小气出名的商人,也很难不被气氛带动,做出一掷千文的壮举。

看着台上那些光着膀子卖力表演的汉子,胖子忍不住道:

“这我就得批评一下周聪了,也太没想象力了,这种日子,得弄些爷们爱看的啊。”

“二哥,何为爷们爱看的?”秀才问道。

胖子咧嘴笑道:

“像你哥哥我十五岁那年寿宴,请的是乾州当地顶有名的舞伶,不仅身段婀娜,长相也是出类拔萃。

十六岁那年,我特意从京城高价请了一对耍剑舞的孪生姐妹,那可是对绝妙的并蒂莲,平时都是给京中王爷大臣们表演的。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十七岁那年,你姑父帮我找来一群沙陀女子,个个长相绝美,身披轻薄如纸的白纱,透过衣服都能看清里面的肚兜。

尤其是那一双雪白长腿,这要是环在腰上,啧啧……”

胖子说着话,口水都流下来了,只恨当初年轻不懂事,为了个上官云苦守童子身,没能细细品鉴一番。

秀才这时忍不住催促道:

“后来呢?”

胖子翻了个白眼,“后来你哥我被抄家了,寿宴吃的是别人坟头供品,女人倒是有,不过最后被骗了五十万两。”

秀才表情比胖子还失望,又看向李环,后者明白他的意思,面无表情道:

“别看我,我又不好那口,生辰一向从简。”

“我证明。”胖子贱兮兮插话,“那年李哥生辰,我带他去找乐子,他被灌醉了都没让姑娘们近身,我一度怀疑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

众人闲聊的功夫,台上表演已经结束,熊掌柜不紧不慢走了过来,递上一张银票道:

“接下来,有劳几位了。”

侯高飞接过那张百两银票,心中不由感慨起来。

想当初自己看戏听曲,随手打赏的何止这点?现如今却要为了百十两费尽心思演戏。

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朝熊掌柜拱拱手,带着众人上了台。

胖子过惯了富家生活,即便沦落到卖艺为生,仍没意识到“钱难挣屎难吃”的道理。

在他眼中不起眼的一百两,已经够普通百姓买七八亩良田了。

上得台去,花旦打扮的秀才当即小媳妇般,一屁股坐在台上。

吹拉弹唱声起,喧闹的现场立时安静下来。

秀才酝酿一下,双手掐个兰花指,细声开腔:

“那一日,梳头来照镜,在楼下来料沈燕林,他在楼下夸豪富,胜比公子强十分……”

“好!”

方才唱了一句,底下就响起叫好声。

那些个周家子弟,平时念书做学问一个个头昏脑涨、哈欠连天,可轮到唱戏听曲,就都成了行家,其中有人卖弄点评道:

“好一段西皮流水,好一副金嗓子。”

“怪哉~听熊掌柜讲,他们是乾州班子,怎会唱徽班戏码?”

“就不兴人家特意去学了?要我说,唱戏除了唱腔,样貌身材也很重要。

你看那小娘子,生得盘靓条顺,连眼神都会勾人。”

“四弟,你这是相中人家了?要不你去捧捧她,说不定她就从了你。”

“四哥,容小弟多句嘴,有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有钱的时候她唤你官人,等没钱了,在她眼里连狗屎都不如,玩玩就好,千万别当真。”

“呵,这点道理我怎会不知。”

在家排行老四的周歙目露笑意,视线一瞬不瞬盯着台上,似乎那位当家花旦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几人继续说了些污言秽语,全然没注意到旁边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一个愠怒声音突然响起:

“都闭嘴,今日爷爷大寿,不是你们平常在烟花柳巷。”

“嗯?”

几人闻声转过头,却见一向好脾气的周聪正阴沉着脸。

几人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们向来没把这位二哥放在眼里,非但没收敛,反而故意气他一般提高了音量。

这时一个身影来到他们身旁,两手分别搭在其中两人肩头,整个身子前倾道:

“几位哥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你不是坐小孩那桌吗?”周歙开口道。

来人继续嬉皮笑脸道:

“哟,四哥,哪来这么大火气,嫂子又不让你进房了?”

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是止住了笑意,非是这事不好笑,而是他们不敢笑。

周歙这会儿脸色比周聪还难看,沉声道:

“你听谁说的?”

黑衣少年自始至终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这事还用听说吗?嫂子是光州张刺史的外甥女,复安府左司员外郎的亲妹妹,四哥你无疑是高攀了人家。

嫂子出身名门,大家闺秀,在外自然给足了四哥面子,可关上房门如何,就只有你们两口子自己知道了。

七弟大胆揣测,四哥在外威风凛凛,在家定然十分听嫂子的话,稍微不顺心,说不定就要被踢下床赶出房门。”

周歙一时语塞,虽然他很愤怒,但对方确实揣测对了。

前几天因为去了趟风月场所,被夫人发现,这几天晚上他都睡在偏房。

经过短暂慌乱后,周歙很快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回击,就见少年站直身子,端起周聪面前酒杯道:

“方才都是小弟一派胡言,若是得罪了四哥,还请见谅,我自罚一杯。”

言罢,仰起脖子将酒倒入口中,可紧接着就又受不了辛辣,一大口酒全喷了出来,喷得那叫一个均匀。

在场除了周聪,其余人都是雨露均沾。

“哎呀,抱歉抱歉,小弟第一次饮酒,实在喝不惯。”

少年不知从哪抽出一条脏抹布,开始在几个堂哥身上擦拭起来。

周歙彻底动了真火,拍桌而起道:

“小杂种,你故意找茬是吧?”

此言一出,在场宾客目光皆是看向这边,连台上的表演也跟着停下了。

胖子、秀才等一众好事者自是不会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

一旁周聪见状,站起身将周奇拉到身后,皱眉道:

“不就是把酒弄到你身上了吗?都是一家人,丢不丢人?”

“周聪,别在这装好人,这小杂种说不定就是受了你的指使。”

周歙冷声开口。

在周家,除了夫人,他不怕得罪任何人。

哪怕是老太爷,对自己说话也比别的后辈要客气。

气氛尴尬之时,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

“周歙,长能耐了,敢冲我弟弟大呼小叫了?”

声音不大,却令周歙一哆嗦。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来者正是周聪的姐姐,同时也是他们这一辈所有人的大姐。

周歙那位据说背景很硬的夫人见状,不敢再看好戏,连忙起身迎上去道:

“周姝姐姐,男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置吧。

今天老太公大寿,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原本杀气腾腾的红裙女子点了点头,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拉着对方顺势坐到桌旁,低声唠起了女子闺中之事。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哪怕目中无人的周歙也不例外。

他虽然不怕周聪,但对那位大姐却是打心底畏惧。

周聪小时候体弱,众堂兄弟便合起伙欺负他,周姝知道后,带着打手就找上了门。

她那个打手,是二品判州军府事的儿子,自小习武,迷恋周姝到人尽皆知,对于欺负自己未来小舅子的家伙,下起手来要多黑有多黑,不到一刻钟时间,几个人便被收拾得鼻青脸肿。

那位打手后来在军中也颇有建树,十八授飞骑尉,二十封上轻车都尉,如今不到三十的年纪,已被陛下亲自册封为从三品护军。

最为要命的是他真娶了周姝,成了周聪的亲姐夫。

周姝不在家时,周歙还能挤兑挤兑老实的周聪,周姝在家时,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眼见闹剧收场,胖子耸耸肩膀道:

“没热闹看了,继续干活吧。”

台上表演重新开始。

台下,周聪对堂弟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周奇年纪还小,经过刚才一事已经红了眼眶。

周聪见状暗叹一声。

这位堂弟的身份一直是个谜,他父亲年轻时太过放荡不羁,整日流连烟花场所,某天突然抱回个婴儿,说是自己儿子,却又不肯透露孩子母亲是谁。

大家都怀疑是他跟某个风月女子所生。

周歙刚才的话无疑伤到了少年,周聪知道他心里委屈,在答应给他买糖葫芦后,对方脸上才算有了喜色。

事情告一段落,台上秀才完成了他的戏份,接下来,就轮到李环与程岱宗登场了。

二人一个短打武生装扮,一个长靠武生装扮。

没有过多客套,上来便拿着各自兵器打在了一起。

这一出让台下宾客看了个莫名其妙,有人忍不住小声道: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看妆容,像是锦毛鼠白玉堂大战赵子龙…”

“这俩人隔着七八百年呢,也挨不着啊,简直就是乱弹琴!”

“此言差矣,戏曲故事本来大多都是杜撰,打得精彩不就行了,你管他合不合理?”

台下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

小孩子却不管这些,他们凑到戏台边上,一边叫好一边看二人打斗。

程岱宗与李环用的可都是真家伙,他们没正经演练过,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假打。

刀剑碰撞间,火星四处飞溅,戏台之上俨然已经有了剑气纵横的迹象。

“啪”地一声脆响,李环手中长刀在台面划过,刀气直接在原地留下一个口子。

这一出可吓坏了台下宾客,四周护院也慢慢朝这边靠拢。

台边那些小孩子依旧不知害怕,只当他们是耍了个厉害的戏法,不约而同拍起手来。

李环二人见状也知道用力过猛,连忙收着劲。

坐在席首的老太爷看到这一幕,捋着胡须点点头,而后低声朝身旁男人吩咐几句。

后者略带惊讶看了眼台上,又看了看面色古怪的周聪,起身朝几名护院挥挥手,让他们退了回去。

躲在后台的胖子将一切看得清楚,知道这哥俩演得太过了,再打下去,说不定会弄巧成拙,于是朝台上打了个手势。

二人会意,李环一剑刺出,击飞程岱宗的兵器,紧接着冲追上去。

少年顺势下腰,开始翻起了筋斗,一个接一个,一直翻到台后,搏得满堂喝彩。

这一出戏,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表演结束,几人待在周府安排的临时房间休息。

秀才对着铜镜摘取头上繁复的装饰,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要扮成女人了。

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声音:

“周府周聪,求见孙三姑娘。”

正趴在桌子上装死的胖子腾地来了精神,调侃道:

“三妹,人家都找上门了,你不去见见?”

秀才转过身,嫣然一笑道:

“若二哥再这么说话,小心我真答应了周二公子。

届时大红嫁衣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裤子一脱,谁玩谁真就不一定了。”

侯高飞闻言脸皮一抽,无言以对。

李环擦干净脸上的油彩道:

“胖子,你就别逗他了,赶紧想办法把周二公子打发了,别再节外生枝了。”

听李环这么说,胖子只能点点头,打开房门,换上副笑脸迎了出去。

见面第一句话便是:

“周二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周聪一时有些尴尬,缓了一会儿才说道:

“周府地方有限,让几位受苦了。”

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岔开话题道:

“不知二公子找我弟妹有何贵干?”

“弟妹?”周聪一愣。

胖子点点头道:

“孙三姑娘与舍弟早有婚约,为了不显得生分,平日都以三妹相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