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惜瑶，朱址暮是谁？
徐玟的船划得不快不慢，没过多久，便行至了听雪阁的山脚下，他没有去停留在那个极为明显的码头，而是找了一条小路进山，湍急的河流在穿过一层一层的矮树后逐渐平缓下来，在茂密的树丛中，徐玟找到了一个十分窄小的平台，刚好可以停下这艘小船。
在这处平台上，有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栏杆之后，正眺望着这艘小小的扁舟。待看清那船上的人影之后，这位青年脸上露出了极光映雪的笑容，在阴暗的树林中显得尤为烁亮。
韶憬行一直在前殿议事，在接到徐玟的消息之后便立即找了借口离开，因此他依旧穿着那身浅蓝色紧袍，那是他刚上问宸之时，代表听雪面见百家家主
时的那一身服饰，大约是来的匆忙，他头上鸾翅发冠上垂下的云纱微微打着卷，头上也隐隐有着一丝汗渍。
他先是向徐玟点了点头，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坐在他面前，手扶玉箫的女子身上。
她的精神极好，脸上似乎又红润了些，不再是那令人揪心的青白色。
真好。
以后又能见到她在树丛中飞舞跳跃的模样了。
小舟靠了岸，韶憬行便从旁边拿过一根竹竿，勾住船舷的一角，帮助徐玟将船靠了过来。
陈皓阳坐在船头，轻轻一跃便上了岸，随后伸手一扶，将苑惜瑶也一并拽了上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四目相对，韶憬行和苑惜瑶同时开口道。
少女的清澈的眼眸里面满是对他的担心，韶憬行面颊闪过一丝绯红，微微低了头道：“我没事了，不过就是些小伤，早已经调养过来了。”
苑惜瑶欣慰道：“那便好。”
韶憬行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动：“你呢？”
苑惜瑶眨了眨眼睛，伸手绕到韶憬行的头上，将发冠上面垂下的云纱一一抚平，道：“要不我们去后山打一架？”
韶憬行亦是笑了起来，多日的阴霾转瞬便被这轻柔的声音一扫而空：“过几日吧，最近几天怕是有的忙头。阁主听说你伤势复原，也想见你。”
说到这位听雪阁主，苑惜瑶的笑容登时便淡了下来，一副对他的若即若离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平日里对我不管不问，一有事便叫我，这是又有新任务了？”
“那倒没有，最近一切顺遂，许多长老也回到了山上，即便是有事，也轮不到你出山，我们只要把剑池守好即可。”韶憬行否认道，于益珩那人虽说不通人情，但是听雪还没有忙到会让一个伤病号出去执行任务的地步，再说了，现在天下太平，比起把苑惜瑶放在外面，还是让她看守剑池更能发挥她的长处。
“唉，除了剑池，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效力。”苑惜瑶自被师父认领后便一直跟随师父居住在听雪后山，没过几年那偌大的后山便又多了一个韶深，后来，师父……便只剩了他二人相依为命。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除了年纪稍长些的长老们，也就只有他们二人对听雪阁的后山及剑池最为熟悉。后山剑池不可一日无守，随着韶憬行今年进入了高层，便也只剩她一人能够担此重任。
韶憬行却不做此想法：“此事不必着急，等过些时日，阁主有了新的安排，我便把你从后山剑池那里要回来，我们一起去长老会共职。”
只怕阁主不会愿意。
但是苑惜瑶也不愿意磨灭了韶憬行的一片努力，没有应，也没有否认。
徐玟终于将小舟上面的铁索缠在了栏杆上，拴好，踏上了台阶。
韶憬行看到徐玟上了岸，便对他说道：“徐大哥，阁主有事召见惜瑶，不如你先和惜瑶去望玥台议事，我先带陈公子去后山安排住处。”
徐玟的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后山剑池是我们听雪阁禁地，你就这样把他带去，要是被阁主知道了，免不了要被训斥一通。”
韶憬行摇头道：“后山那么大，也只有我和惜瑶住在那里，平日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不打紧。”陈皓阳是个懂分寸的人，不该说的一句不说，不该看的一眼不看，再说那后山上面结界重重，也只认得固定的几个人，就算是他不小心触动了结界也进不去。阁主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又日理万机，没那么多闲工夫把他放在心上。
“而且，让他住在后山，总比让他和那些大长老们比邻而居要好得多。”韶憬行的眼睛瞟了一眼陈皓阳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啊，若是把他放在前院，指不定那些大长老们会作何说辞。
徐玟叹了口气，便道：“那好，我们先去前厅了。”
前往望玥台和后山剑池并非同一条路，因此苑惜瑶和徐玟倒也不耽搁，立即便从大道离开，只留了陈皓阳和韶憬行在码头上目送他们离去。
待这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密林当中，韶憬行才分了一分眼色给他看：“又见面了，陈公子。”
“……”从见到韶憬行开始，陈皓阳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有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搞个明白。
韶憬行不知他为何面露凝重：“陈公子这般看着我作甚。”
陈皓阳问道：“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韶憬行道：“没有。”
“没有？”
“没有。”
差点忘了，韶憬行也是个惜字如金的性子，多说一句话就得多花几两银子。
陈皓阳又问道：“那你为何不让我去正殿，见你们教内的长老们
。”
“长老们在前厅议事，你是惜瑶的客人，没必要去和那些人打交道。”惜瑶已经去了前殿，大约会顺势跟阁主报备一下，人毕竟是她带回来的，又私自带到了后山，出了事，她是要负责的。
“你们把秋月安排在了前殿，却把我安排在了后面，同样是三通教中人，你们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总不见得秋月是姑娘，我是个大老爷们儿，你们就这样安排吧？”就算他的地位不如秋月，那也应该被安排在山下，而不是被直接请进后山，请到听雪阁的“禁地”之内。
“高姑娘和听雪的女修们住在一起，她虽然也算是我们的客人，但是如果我把她直接带到后山来，你觉得你们三通教的少主会善罢甘休吗？”一想到高临那难缠的性子韶憬行就头疼，明明源头并不在他这里，他却要莫名承受着这没什么理由的怒火，着实令人不爽。
“这也不是理由，这里到底是你听雪的范围之内，就算我三通教再怎么厉害，也没有能力突破你们听雪这重重的防守，把人看到听雪内来。我们三通以医术起家的，谁每天跟你们勾心斗角。”说实话，他宁愿相信自己三通教内有听雪的暗桩，也不相信他们能够把听雪的医师给收买成三通教的下属。
“等高姑娘回去，高君守定然会问起听雪之行，彼时你觉得你们这个小姑娘能够把话说的天衣无缝，瞒住所有人吗？”韶憬行并不这么想，那高秋月对他的心思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他宁可让她去跟听雪的女修们嚼口舌，也不想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乱窜。而且现在惜瑶也回来了，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他去守护，他也不想再给自己平白添一些烦心事。
韶憬行这般的撇清自己，摆明了是要把他和秋月区别对待，陈皓阳也无甚他法，便道：“好吧，和熙将军说了算，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们听雪的决定。”
“走吧，带你去你的住处。”
陈皓阳一语不发地跟在韶憬行身后，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大约估计韶憬行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陈皓阳突然开口道：“韶憬行，朱址暮是谁？”
陈皓阳从未直呼韶憬行姓名，因此韶憬行被他问的一愣：“谁？”
“朱址暮。”
“不认识，听雪阁里面没有这个人。”
陈皓阳叹道：“我又没问这人是不是听雪中人，和熙长老，你说的太快了。”
连这人的长相，来自何方，习惯、服饰、细节等等，全都没有问，脱口而出就确定这不是听雪阁中人，这不是一个人在听到陌生姓名时候的反应。
“……你打听这个人做什么。”即便韶憬行不愿意承认，陈皓阳的判断力也远在自己之上，瞒是瞒不住的。
“不做什么，我只是有听说过一些传闻，听说当年和熙长老曾和他有点过节，好奇而已。”与朱址暮在剑池边的那一战让韶憬行进入了百家的视野，传说那一战打的实在是惊天动地，双方都伤势惨重，一个重创一个残废，不仅惊动了整个听雪，也激怒了寰梦，变成了寰梦攻打百家的借口之一。
韶憬行自己倒是对那一战没什么看法，不过是旧时恩怨，失去了一个重要朋友的同时也得到了另一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知足了。而且他与朱址暮的私人恩怨也早就在之后的空桑谷战役中彻底了断，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已经很久了。”
“虽说是过了很久，可直到现在，你们依旧还记得他，不是吗？”
“……不要再提他。”
“为何？”
“我们在剑池一战过后，他就被直接逐出了听雪，已经不再是听雪中人，我自然没有必要再关心他的下落，整个听雪对此都讳莫如深，不愿详谈。”不仅如此，他还出卖了不少听雪阁弟子，引起了众怒，以至于在战争初期，本应该战力最强的听雪却伤亡惨重，直至在经历了实战洗礼后，余下的人超出了朱址暮的预测范围之外，听雪才在问宸的帮助下缓了过来，并逐渐掌控战局。
陈皓阳已经隐约地猜到了为何韶憬行宁愿把他带到后山也不让他出现在前厅的原因，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咽下满肚子的苦水：“原来还有这种事，真是抱歉，是我追问太多了。”
韶憬行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了眼帘，似乎是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