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现在不是了
“咔哒”
清脆的机括碰撞声在本就安静的医院走廊里显得尤为刺耳，门外的几人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齐看向了李成林。
坚实的门板能够阻拦住他们的视线，却不能阻止声音的传播。
他们都听到了裴珠泫的喊声。
“成林……”
金泰妍的目光中纠缠着担忧和不忍，面对着面无表情的李成林，她不知道该对他安慰些什么。
“你的手没事吧？”
李成林低头看向金泰妍的右手，目光又扫向轮椅上的郑秀妍：“还有秀妍的脚…骨折了吗？”
“只是肿了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郑秀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下巴朝着金泰妍挑了挑：“倒是泰妍的手，搞不好要留疤了。”
“……”深吸一口气，李成林沉声道：“抱歉，都是我不好。”
打着绷带的手下意识的缩进袖子，金泰妍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珠泫心情不好，你别怪她。”
“我知道。”李成林低声应道。
“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抬眼看向扶着轮椅的宋基范，李成林轻轻点了点头：“基范哥，辛苦了。”
金泰妍跟在宋基范身后，脚步和她的心情一样沉重而缓慢。
脚步在即将拐入电梯的最后时刻停住，她忍不住回头，目光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没有了往常的温柔微笑，没有了一贯笔挺的身形。
他捂面坐在金泰妍刚才的位置上，腰背仿佛被什么缠住，弯曲的弧度满是疲惫和无助。
咬了咬牙，她转身便要再走回去。
“泰妍。”
宋基范拉住了金泰妍的手腕，迎着她泛起泪花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吧。”
……
李成林的视野陷在一片黑暗中，正如他塌陷在幽暗荒野的思绪，茫然无措又看不到出路。
裴珠泫对他的强烈排斥让他难以接受，他却完全不明白这排斥的关键所在。
一片混乱的脑海中翻涌着回忆的浪花，此起彼伏，又接连不断。
书信，照片，眉眼间的温柔以及摩天轮中的吻；
十年前的黄昏，那两张永不分手的协议书，以及雪地中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
强烈的耳鸣刺激着李成林的神经，所有的画面破碎又重组，直到裴珠泫失望又愤怒的面容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沉沦的迷茫被打断，肩膀处的拍击唤醒了他的意识。
汗水从额前的发丝滴落，李成林平复着剧烈的心跳，缓缓抬起了头。
“人呢？”
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尹再荣的双眼，李成林冷声问道：“金沃伦在哪？”
“精神科。”
尹再荣的颈后悄悄滑落一滴冷汗，却仍旧能在李成林择人而噬的目光中维持表情。
从容坐到李成林右手边，他平静的推了推眼镜：“推了镇定剂刚刚睡过去。”
李成林站起身，抬手解开了领带：“带我去见她。”
“她现在不能说话。”
“她以后也不能了。”
……
首尔SD医院，精神科特护病房。
房间中央的特制病床上，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昏迷的金沃伦紧紧包裹在了束缚衣中。
四条皮带将她同病床连为一体，即便是她再次清醒，也无法在这束缚中动弹分毫。
李成林沉默的站在床脚处，面无表情的审视着这个仍在沉睡中的女人。
“金茱莉和她丈夫知道了吗？”
“知道了。”
侧后方的尹再荣平静说道：“不过，他们现在还在国税厅的审讯室里。就算想认错求情，最快也得两天后了。”
“尹再荣……”
转身面向尹再荣，李成林冷声问道：“朴三河是谁？”
尹再荣的目光一瞬晃动，再次抬手推了推眼镜：“这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李成林咧着嘴角，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他就是去年那个私生的父亲吧？”
见尹再荣沉默，他的怒气彻底升腾。
拽着尹再荣的衣领，李成林怒吼着逼问道：“你跟我说的处理好，就是这样的处理好吗？”
“为什么金沃伦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就连白菜都比我先知道？！”
“是不是非要等我亲眼从阳台看到江面上的尸体，我才能知道他们是谁？”
狠狠晃动着尹再荣的上身，他激动的催促道：“说话！”
冷静的对视着李成林的双眼，尹再荣把被晃歪的眼镜重新扶正，缓缓开口道：“他们没死。”
“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李成林冷笑道：“事情是你经手处理的，你会不知道？”
费力的掰开李成林的手，尹再荣整理着凌乱的衣领，语气平静的再次开口：“他们一家的结果如何真的和你没关系，不告诉你也是对你的保护。”
“对我的保护……”
李成林自嘲道：“是啊，我是被保护了。可是白菜呢？”
“……”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
疲惫的挥了挥手，李成林转过身，重新往裴珠泫的病房走去。
行至门口处，他脚步一顿，微微侧过了头：“这次你又打算怎么处理她呢？”
“你有什么想法吗？”尹再荣问道。
“别违法。”
尹再荣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
裴珠泫不愿见他，可他更不愿离开。
守在女友的门外，他就这么混乱着思绪，沉默的坐了一整晚。
“李成林xi，患者可以出院了。”
把病历本递给了李成林，医生又补充道：“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上面了，回去以后小心保养就好。”
疲惫的点了点头，李成林起身回复道：“您费心了。”
“裴小姐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最近一段时间要多注意…最好尽快去看专业的心理医生。”
沉重的点了点头，李成林沉默着攥紧了本子。
送走了医生，李成林低头看着手中的病历本，没有一点翻开看看的勇气。
这上面的每一行字，每一滴墨水，沾染的都是他的失责，和裴珠泫所受的伤害。
他不敢看。
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他再次站到了病房门前。
“珠泫，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我已经知道了。”
“那……”
大口做了一次深呼吸，李成林问道：“我进去…背你回家吧？”
坐在床上的裴珠泫背对着房门，同样一夜未睡的憔悴面容上尚有泪迹残留。
死咬着嘴唇，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平稳一些，她在李成林话音落下后许久才重新开口：“不必了，李成林xi。我自己离开就好。”
李成林无奈苦笑，有些发晕的脑袋轻轻贴在了门上：“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怎么能放心你自己走？”
说完，他的手搭在了把手上，准备进去跟裴珠泫当面聊聊。
“不要进来！”
敏锐的察觉了把手转动的声音，裴珠泫下意识的扭过了头。
捂着被抻拉发痛的脖子，她坚决拒绝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白菜，我求求你了。”
情绪终于开始崩溃，李成林的眼眶被泪水充盈，嘴唇剧烈的颤抖着：“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金沃伦难道比你还清楚我是怎样的人吗？”
“我到底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我？”
“不用跟我解释。”
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着，裴珠泫冷声说道：“我不配听。”
“你是我女朋友……”
“现在不是了。”
平静的话语重重击打在李成林胸口，无形的重量逼迫着他，彻底压垮了他挣扎一夜的的神经。
狂潮般的情绪包围着他，李成林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裴珠泫。”
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门板，他语气平静的像是局外人：“你再说一遍。”
贝齿死死咬在被子上，裴珠泫缓了好一阵，才决绝的重复着话语：
“现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