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旧日残影
世界被撕开了。
宁川的眼前有着一道巨大的豁口，那道巨大的豁口的边缘有着一道道鲜红色的痕迹。
而在它的正中央则是浓郁到接近不详的猩红色——极度压缩的暗红色迷雾此时却仿佛发生了某种异变。
这些污染在被压缩到了一起之后呈现出了一种猩红的状态，看上去像是在压缩后得到了质变，呈现出了某种污染的本质。
宁川伸出手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这是之前他在教会之中所得到的长剑。
他挥动自己手中的长剑，剑锋顿时切入了那猩红色的伤口之中。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虽然用料还算是不错，但是依旧只是教会的制式武器，上面甚至没有附加非凡力量。
但是这么一把普通的武器此时却是宛如热刀切入黄油一般，给猩红色的“伤口”之中留下了一道将其一分为二的灰色痕迹。
宁川感觉自己所掌握的那十一条规则环绕在他的身边，随着他的意念转而流到了他手中这把长剑之上。
一根根金色的血管顺着他的袖口向着长剑上蔓延，一颗「独眼」在长剑剑格的位置生长而出，轻巧的转动了一下，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猩红。
极度浓缩的污染——这些迷雾在被压缩到了其他的时空之中后在本能的向着宁川和伊莎所在的时间点挤来，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他的面前。
宁川深吸口气，将长剑收回了剑鞘。金色的血管随之向着剑鞘上面蔓延，在长剑归鞘的同时散发出了一道金光。
“咔”的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从旁边接连不断的传来。
周围的空间裂开了一道道的痕迹，这些痕迹还向着那些尚未被撞碎的幻影之上蔓延，让那些幻影顿时变得像是一尊尊瓷娃娃一般布满了裂痕。
列车上的规则「处决」了这些幻影，虽然它们没有触犯规则，甚至没有登上列车，但是宁川直接拿规则砸在了他们的脸上。
事实证明，就像是和很多学者喜欢给自己的书籍加上金属撞角甚至定制一个铁书壳，让无法用语言交涉的敌人感受一下知识的重量一样，规则有的时候也不需要再别人触犯了之后才能发挥作用。
有的时候规则的制定者也能主动的拿起规则，让对方感受一下规则的尺度。
宁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总算是有了些许能够让自己安心的自保能力。
如果说之前从那只羊头恶魔的身上薅来的“贪婪天平”是拥有着「贪婪」的权能，那么“旧日专列”就拥有着「死亡」的规则。
现在，周围被入侵到了莫特城的那只恶魔用自己的权能缝合起来的“世界”正在不断地“死亡”。
“影神。”宁川顺着联系注视了过去，看到了艾登那里的景象。
几人在混乱的空间之中行走着——在浓重的污染之下，这里的时空已经完全错位，在宁川的视野之中，艾登等人的身影在“现在”和“未来”之中不断的闪烁着，难以找到通向教堂中心的道路。
听到宁川的声音，影神沉着的回应道：
“您成功了，列车长？”
“对。”宁川言简意赅的开口：“我现在给你们指出一条通向大教堂的道路，不用按照你们现在的思路寻找道路了——你们现在一直在两个时间点反复横跳，一直都在那里绕圈。”
“啊，我就知道。”影神无奈的说了一句，补充着问道：“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我会在这里等待你们过来。”宁川看了一眼周围不断缩小的漆黑，这些漆黑就像是世界之外的虚空——它们同样虚无，同样空无一物：
“恶魔会降临在历史之中，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才能将它拦在‘过去’。”
“您说吧。”影神快速的将之前宁川所说的话全部转述给了身侧的艾登等人：“我们现在正在按您给我的道路向着教堂的中心赶。”
宁川看着自己的面前。
一道与众不同的残影出现在了教堂的正中央，那个「繁茂之神」的雕塑下方。
他的身上披着暗红色的长袍，那道长袍的上面就像是被糊上了一层血液一般，显得油腻而阴沉。
一根顶端尖锐的权杖穿透了他的心脏，将他牢牢的钉死在了那里。
一根漆黑的犄角在他额头的左侧生长而出，有着一道道裂纹从犄角所在的地方向着旁边蔓延。
在一片深红的环境之中，这是出去宁川和伊莎之外唯一的异色，看上去渗人而诡异。
似乎感受到了宁川的视线，雕塑般的圣徒的眼珠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变得生动了起来。
橘红色的光影在他的瞳孔之中燃烧着，看上去就像是源于地狱当中的烈火。
这些火焰顺着他的眼球向着下方流淌，在这些熔岩般的火焰滴落的地方都暂时的浮现出了原有的颜色，但是在这些火焰烧尽之后又恢复成了一片死寂的暗红。
他的嘴唇嗡动了一下，两种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在宁川的耳边响起。这声音之中似乎带着些许疑惑：
“你是，什么……？”
“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列车工作者而已——影神，你们的方向偏离了一些，向着你们左侧偏一点。嗯，对，这边走。”
“在走到大教堂之后你们会遇见一个特殊的残影，那是恶魔分割莫特城之中的时间所必备的节点。击溃那个节点，莫特城之中的污染就会被汇聚到稳定的「现在」。”
“我会在这里等待他的降临。”
宁川随意的敷衍着恶魔的话，然后才开口对着影神说道，他能够看出此时的圣徒已经开始不可避免的向着恶魔转化。
恶魔在向着这个世界降临，但这个世界却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在简单的矫正了一下另一边的方向之后，宁川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伊莎说道：
“伊莎，你去弥塞那里，和他们汇合。”
在影神和艾登所在的时间点“未来”之中正在不断地“生成”着幻影。
那些幻影就像是之前伊莎遇到的那些幻影一样极具攻击性，虽然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像是艾登这样的神官或者伊桑这样的骑士都可以将他们击碎。
但是问题就是，现在周围幻影的数量近乎无穷无尽。他们自邪神的污染之中产生，只要作为源头的污染没有被拔除，这里的幻影就不可能被彻底消灭。
而在艾登几人的身边，唯一能够对污染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就只有影神了——被影神裁剪下影子的幻影即使重生之后也会损失一部分的肢体、甚至在重生后变成蠕动着的腐烂血肉。
但即使是这样，影神也依然显得有些吃力。
伊莎轻轻地点了点头，向着一边的猩红裂痕走了过去。
在走至门前的时候，她小小的吸了口气，一股脑的走了进去。
宁川注视着伊莎消失的背影，再度转头看向了自己眼前跪坐在那里的圣徒的身影。不，现在应该叫他“恶魔”了。
恶魔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开口向着宁川发问：“神祇，你为何要和吾主、为敌？”
宁川静静的注视着恶魔的眼睛。
他从恶魔的眼中看到了许多种情绪，其中有着愤恨、有着畏惧，但更多的却是某种不可置信。
恶魔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一个来自虚空的邪神会掺和到这种事情之中。
宁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盯着恶魔，恶魔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准备闭口不言。
就在恶魔的声音消失的同时，宁川幽然的声音却在恶魔的耳边突然响起：
“要和我玩一把吗？”
恶魔的瞳孔瞬间紧缩，他几乎在瞬间转过眼睛，在看到那一抹金光之后就嘶吼着出声：
“不，我、拒绝！”
贪婪天平上面逐渐亮起的文字暗淡了下去。
宁川颇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这个恶魔看上去对贪婪天平有着不小的了解。
他刚得到贪婪天平，他都不知道贪婪天平的“游戏”能够用这种方式拒绝。
“你认识它。”宁川将黄金铸就的天平向着前方缓缓的推了一点，开口沉声朝着恶魔说道：
“这么说，你应该也认识它的主人？”
“神祇。”恶魔的语气低沉，虽然有些颤抖但是却又带着些许愤怒：
“你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你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们之间并无冲突……而你却杀死了吾主的眷属，你在向我们宣战。”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些外空间恶魔在虚空之中组成了一个组织？”宁川的心中一动，脸上却是没什么波动，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在王国和教会的典籍之中，疯狂的恶魔竟然会形成规矩分明的组织。”
想到这里，宁川的心中不由得嘀咕了起来——他是从那个羊头恶魔的身上得到的贪婪天平，这么说的话，那那个羊头恶魔就是他（羊头恶魔）自己所述的“魔神”的眷属？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神祇。你们的目的并不比我们更高尚。”恶魔冷笑了一声：
“我的仆从被你蒙骗，这是我的失误，但你们的愚行终会将你们这些旧日的残渣吞没。我知道我逃无可逃，但神祇，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宁川却是不置可否——他没有改变自己眼前这个恶魔思维的想法，更何况，恶魔擅长于欺骗，对他们而言只有写在契约上的文字才能算的上可信。
甚至于在有的时候，一些胆大包天的恶魔也会在涉及他们本质的契约之上作假，这样一来，就连他们亲手写下的契约也不再可信。
宁川在旁边暗红色的椅子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他沉默着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神色之中多有着些思索。
包裹在世界之外的虚无空间之中有着大量的异存在在那里游荡——邪神、恶魔就是其中最出名了例子。
然而从他所看到的典籍之中的信息来看，眼前的这只恶魔和典籍之中提到的以人类的情绪和灵魂为食的狂乱恶魔完全相悖。
他有着足够的理性，甚至在恶魔之间都形成了等级森严的组织。
而恶魔刚才一时失言所提到的眷属二字更是让宁川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联想。或许，这些恶魔的主人，那位「恶魔之主」、「万魔之源」、「虚空魔神」也同样是一位神灵？
宁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另一端给自己传来消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道模糊的声音终于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列车长先生，我们找到您所说的‘幻影’了……”
街道上的风将地上残余的红沙卷起，伊莎静静的在自己的心中对着宁川说道。
周围的景象已经和之前的街道完全不同——周围一片暗红，而周围的建筑和道路就像是被造物主用手伸过来用力的搅动了两下一样，结构和形状充满了各样的错误，让人看上去有种吃了菌子的错觉。
就在几人的眼前，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了街道的中央。但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实际上并不是广场，而是之前几人一直没能找到的“大教堂”的中心大厅！
一圈圈淡淡的金色在那里像是波涛一般激荡着，压制着屹立在教堂大厅之中的那道暗红色人影的行动。
忽然，暗红色人影抬起头，露出了兜帽下魔鬼般的面容，他从自己的胸口处拔出了一根尖锐的权杖，周围的深红色雾气骤然汇聚。
“这是什么东西……”莉迪亚擦了擦眼角的血渍，却又有着新鲜的血液向着外面流淌了出来。
伊桑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是那个什么圣徒留下来的亵渎把戏？”
艾登一言未发，只是轻轻的抬起了自己手中的燧发枪。
看着那似乎发现了敌人的暗红色人影，影神沉着的说道：
“不，这是污染形成的幻影。恶魔已经在过去降临，但好在现在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影神看了艾登等人一眼，抬起脚步向着前方走去：
“我会完成我们对你们的大主教的承诺，将即将降临的恶魔阻拦在过去。”
影神注视着艾登的双眼：“这场战斗你们无法加入其中，但是你们能够做些其他的事情。”
“如果想要拯救莫特城的平民，你们就跟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