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年年一度过河去
晨光初破，天边泛起鱼肚白，曙光洒在大地之上，驱散了夜的黑暗与寒冷。
战场上，晨雾渐渐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泥土的气息，大地之上满是残破的战旗、折断的兵器与战马的哀鸣声。经过一夜的激战，先前整齐的金军营垒，此刻也已化为了断壁残垣。
先前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金兀术，此刻也已经退兵朝着黄河而去了。
此片营垒仅剩下的金军，只有完颜宗望亲率的卫兵了。
完颜宗望骑着不久前才收服的那匹千里马，在飘扬的黑日帅旗之下收拢残兵，与宋军遥遥相望。
不得不说，千里马果真是千里马，才经过几日下人的精心喂养，就已经绽放出了耀眼的光泽，通体乌黑的色泽，仿佛被夜色精心雕琢而成，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深邃的光泽。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漆黑的毛发犹如绸缎般光滑细腻，晨风轻轻拂过时，能感受到一种温润而坚韧的力量。
果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嘶—”这马不时喘着气，踢踏着马蹄，想要带着背上的人再来一场义无反顾的冲锋。
“不要急，过了河，有你施展拳脚的地方。”完颜宗望温柔地抚摸着战马的鬃毛
而刘备，则是带着郭药师的常胜军，以及汇聚而来的由范琼、姚平仲所带来的禁军，拥着伤兵，成功与李纲所汇合了。
不远处，李纲正指挥着将士们整理阵型，见到刘备的身影出现，立刻丢下指挥的工作前来拜见。
“殿下！”李纲一路小跑而至，铠甲哗啦作响，其胸前的护心镜还裂着三道刀痕。
刘备远远看去，此番景象还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李相公！”刘备也是从众多士卒中一蹿而出，给李纲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谁还不是劫后余生呢？
“王爷，且先梳洗一番吧。”
见到刘备身上的血污，种师道毕恭毕敬地捧着水盆从一旁而出。
“这位就是种太尉吧！”
看着眼前这位精神抖擞的壮硕老将，刘备亲切道。
“老太尉是国之功臣，若非老太尉亲率兵卒来此，我辈安得坐谈，哈哈哈！”
见种师道欲要行礼，刘备赶忙抬手免礼。
而种师道却是放下水盆，不卑不亢地对刘备躬身一拜：“这一拜，敬汉王！老将也当为汉王前驱百步！”
“老太尉快起，快起。”刘备一步踏出，一边苦笑一边将种师道扶起。
“殿下，金人虽是退了，但两国征战尚未结束，要早做打算！”种师道一边起身，一边不忘提醒道。
“真定府，是种师中将军在镇守吗？”刘备问道。
“正是愚弟端孺。”种师道从卫兵手中接过舆图，在刘备面前缓缓铺展开来。
“真定府尚有八千可战之兵。”
李纲毫不客气地从种师道的卫兵手中接过舆图，指了指真定府所在的位置。
“都来看看！商议一下之后该如何追击金人。”
刘备则是让李纲把地图铺展在了地上，挥手招呼来了郭药师、韩世忠、曹曚、姚平仲等人一起前来出谋划策。
“宗望若要撤兵，只能回燕京，信德府已被其攻占，过了黄河，完颜宗望应当会朝着信德府而去。”郭药师道。
“宗翰那一支金军主力还会过河吗？”张邦昌担忧道。
不能是好不容易打跑了宗望，之后就又来了宗翰吧？
“定然不会！”种师道肯定道。
“太原城坚，河东更是天下屋脊，不似河北一般是一眼望不到头，日行千里的大平原，宗翰过了河，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韩世忠解释道。
“但宗翰必将朝着太原一带收缩兵力，王禀孤军力薄，还是要早做打算。”曹曚提醒道。
话未说完，东南角突然传来骚动。三名背插红旗的游骑冲破晨雾，最前头的骑兵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还攥着军报：“汴梁急讯！汴梁急讯！”
听闻此声，众人心头一紧，刘备出列立即接过军报，细细端详起来。
周遭气氛凝重，种师道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李邦彦小心问道：“可是官家传来的旨意？”
“却是。”刘备先是笑道，后转身看向众人。“诸位不用担心，是官家派人来询问战况如何。”
如此，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大口气。
“不论如何，诸位此番都是有功了。此乃万世之功！官家是不会亏待诸位的。”李邦彦作为百官之首，理所应当地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除了刘备，周遭的官员士卒也都尽数回礼，开始畅想即将得来的赏赐了。
士兵拼死拼活，不就为了升官发财吗，这也合乎情理。
尤其是姚平仲，已经在想加封节度使之后的事情了。他以后就不是小太尉了，而是真正的太尉了！
李邦彦缓缓起身，随后和李纲都是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如众星拱月一般被甲士层层包围的刘备，神色复杂。
经此一役，康王的势就算是真的成了，三龙相争的局面也就彻底无法避免了。
即便大宋繁琐的制度切实对着权臣的诞生有制衡作用，但这一切的前提却都是国家承平日久。
战争是一场大熔炉！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纲领，在世间这最极端的残酷考验之下，都会被彻底打破重塑。
权力的本质是信服，能带领大家打赢敌人，就是其权力的根本来源。
更可怕的，是这位即将诞生出的权臣，也姓赵！历代统治者为收拢权力打出的补丁在他身上根本不作效。
“康王，会是下一个唐太宗吗？”李纲心中略带苦涩。
“青史铁笔如何落墨，后人会如何看我们，俱在人谋！”
“伯纪当与某共扶社稷根基。”李邦彦五指如钩扣住李纲肩甲，铁鳞铮然作响。
李纲则是一下挣脱了李邦彦的手，双目直勾勾地看向了李邦彦。
李邦彦此刻也是满身泥污，虽说其人没有亲历兵锋，被无数甲士护佑得好好的，可毕竟也是在死人堆里待了一晚上，发髻凌乱，数缕碎发从发带中挣脱而出。
此人哪还有风流浪子的模样了。
李纲先是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随之声音却又是一缓，郑重道：
“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用太宰大人提醒！”
张邦昌眼神贼溜溜儿地观察着李邦彦和李纲二人，朝其挪了几步想要偷听两人间的谈话。
这二位，可是他当下最大的政敌了，如果两人想要结盟，那可真是大事不妙了。
至于蔡京、王黼等人，他们已经是旧时代的残党了，新时代没有能承载他们的船。
而刘备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三位相公心中的想法，看着地图略微思考了一阵之后：
“清点伤员，把尚能再战的士卒编齐成队。”
“三位相公，你们谁去面见官家，代本王陈辞。”
“就说金人之围已解，本王要亲率常胜军和禁军去追击宗望，全我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