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桃一口甜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拍卖会

拍卖会的时间定在纪枝回深城的第三天。

酒红色的复古公主裙,抹胸露肩,肩带是用珍珠串成,裙摆嵌着亮闪金箔的轻纱层叠。

项链被玫瑰绸带代替,缠绕在脖颈处更衬得皮肤瓷白如玉。

纪枝坐在软凳上,粉白指尖抚着下摆捋平,那副乖巧模样任谁看着都心生欢喜。店员正帮忙调整着蝴蝶结的位置,没忍住,笑盈盈跟她搭话:“这条裙子简直太适合你了。S设计师的定制款,沈先生两个月前独自来订,没想到尺码正合适……”

余光瞥见沈斯衍朝这边走来,知道对方最厌多话,便赶忙噤声退开。

提前两个月?纪枝微愣,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点疑惑在沈斯衍靠近时被抛之脑后。

他还在通电话,应该是国际会议,以非常纯正的伦敦音讲着繁杂冗长的专业术语,手指了指领口,对她无声做了口型:帮我系。

弯腰过来的瞬间,身上带着的冷淡皂感的清冽味道,也缠绕而来。

纪枝微仰起头,接过,开始认真研究起那条领带。

她上一次做这事还是当少先队员,对温莎结的步骤不太熟悉,绵绵回忆着思绪飘远,手上倒下意识地完成最后一步——用力一系。

很用力。

耳边说话的清冷声音同时一顿,沈斯衍垂下眼。

“枝枝,”他漆黑眸间闪过丝无奈淡笑,缓缓道,“你想勒死我?”

……

拍卖会场灯火通明,香衣鬓影。

中式风的环形建筑古典雅致,每层设有很多单独的半开放包厢,屏幕投射使底层展台清晰可见。而防护玻璃罩和触碰感应,连一根头发丝掉落上去都会发出警报。

暖气很足,纪枝裹在米白羊毛披肩里不觉得冷。

视线环顾了圈,她发觉来宾无不透着种精英气质,有从国外特地赶来的收藏家,还有在电视上出现的当红男明星,好像姓江。

她挽着沈斯衍手臂,跟着往里走。

一路遇到了不少西装革履想来敬酒客套。

沈斯衍冷淡不怎么说话,她就更不用开口。等到了单独包厢,那些打量的目光更大幅度减少,她只用坐椅子上,当极具观赏性的小吉祥物。

沈斯衍跟服务生交代了什么,很快就给吉祥物端来精致小盘上的甜品。布丁和芒果慕斯,纪枝用小勺慢慢挖着吃,很满足。

“叮——”一声,宣告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品的种类复杂,大多是高奢。从钻石腕表到箱包,一款绝版的羊切皮小包轻易将在场女士们的视线吸引。

被誉为艺术品的设计和工艺,曾在限量发售中瞬间被抢购一空,时隔这么久,没想到会重新出现。

一时加价声起伏。

“……”纪枝游离于火热争抢外,咽下嘴里的奶油。

她看着展台上的包数秒,眼里渐流露困惑,略歪头,浓密长睫眨了眨,“这里,还卖赝品吗?”

“不保真假,自己估价。”沈斯衍答道。

这场拍卖会的特点就在此,是心理博弈,也是金钱赌博。

有低价捡漏孤品可能性的同时,更可能花了天价却只买到路边摊假货。

考验参与者的胆魄,更考验眼力,毕竟无论什么东西,放在这样奢贵的环境里,都能显得流光溢彩。

“怎么?”沈斯衍微挑眉梢,“是看出什么了吗?”

“那个包包,刚发售的时候表哥专门买给嫂子,我刚巧看过一眼。”

纪枝温声解释,涉及到她所学专业的领域,语调轻但坚定,透着认真,“Hermes大象灰的颜色纯度,跟展台上的不一样。”

嗓音还沾着蛋糕的甜,她贴心补充,让描述尽量通俗不那么抽象:“真品的纯度很高,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光下泛细微的蓝。”

纪枝拥有绝对色感。

能准确描绘出所见之物的具体颜色,分辨出色卡上普通人难以区分差别的色彩。她高中艺考时常因动作略慢而在速写上得分不高,却始终靠色彩一骑绝尘。

她的视野里永远简单却缤纷,那样温吞的性格,又对色彩那样敏锐。

这便是纪老爷子曾说的,看到与别人不同的风景。

沈斯衍很早就知道纪枝有这样的天赋,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

他微眯眼扫过外面墙壁上悬挂的装饰品,凝在某件顿了顿,继而饶有兴致地指向:“那幅画呢?”

所指之处,精裱起的古典油画,出自法国某位享誉世界的名家。

画面构图非常饱满,笔触优雅利落,巧思和碰撞几乎是在第一秒便将人们的视线全部吸引。不管是从艺术价值,还是画家的名气看,这幅画无疑是一众字画中最贵的。

“……也是仿的。”纪枝顺着望去,细细看了小会儿后判断,仍旧轻摇了摇头。

小姑娘说的没错。

确实是赝品,甚至就出自于他一个认识的朋友。

“枝枝好厉害。”

沈斯衍薄唇勾起,指尖在桌面轻叩了下,讲悄悄话般向她道出背后内幕,“你看左下角那个极不明显的签名。”

“是一个绘画疯子。混了大半生,在美术圈风评很差,在造假圈倒风生水起。”

整体画面的左下角,是画中少女起伏的裙摆,作画者将自己的签名以线条形式融入,若不特意指出,压根难以察觉。

以假乱真做到这种程度,明目张胆摆这展览却毫不怕被揭穿,对方是该有多丰厚的功底,才能成就如此张狂的自信?

“你的那位朋友,才是真正的厉害。”纪枝思及此,难免有些感慨。

“其实,美术圈的很多风评,不能作为能力的评判标准。”她抿抿唇,好认真地说,“比如我很喜欢尼古拉费欣的画,虽然很多人评价……”

“很多人评价,他只算是二流的画家。”沈斯衍接话。

纪枝闻言有些惊讶,瞳孔微瞪大了些,眼眸亮晶晶地软糯追问:“你也学过美术吗?”

她看来时眸光不夹杂一丝杂质,含着不加掩饰的惊喜与期待。

沈肆衍微愣,默了半晌才重开口,沉声承认:“学过一点。”

“就是跟仿这幅画的那人。”

那是段与亡故母亲有关的记忆,混乱、精神药品,灰尘中画布上浓郁白花与盘踞毒蛇形成畸形的罪恶,被大片因割腕流出的血覆盖。

沈斯衍眼底复杂,如泼了浓重墨色,透不进一丝光线,但又很快地被压下,他没有详说。

他喉头动了动,淡笑起将话题扯开:“改天介绍给你认识,他会很喜欢你。”

这厢说话间,拍卖已接近尾声,正展出本场的压轴。

场内突然一阵哗然,紧张的气氛顿时蔓延——

展台上,天鹅绒呈起的项链清透干净,细碎光芒透过中间镶嵌的宝石,又以巧妙排列,宛如冰晶坠落深海。

那是“人鱼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