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悸动
因为临出门前闹的那一遭,虽然林枝还是愿意跟着宋辞出门,但到底还是不开心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冬日天暗得早,大雪纷飞,但东大街上灯笼高挂,行人匆匆,热闹也似白昼。
宋辞如约给林枝买了串糖葫芦,鲜红的糖衣裹着山楂子,将酸涩都藏了起来,意图骗世人,说自己是甜的。
宋辞摸摸林枝的头发,哄着她:“好了,难得陪你出来玩会儿,别不开心了,哥哥以后不会乱说话了,向你道歉,好不好?”
林枝攥着糖葫芦,闷闷道:“不用道歉,原是你也没错。”
仔细想想,宋辞这话说得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作为兄长,欣慰于自己妹妹的成长,也没有错。
只是他们的关系,到底隔了层血缘,亲近有余,却并非名正言顺。
再加上宋辞前阵子刚提过要将她嫁出去的事,她难免敏感些,一有风吹草动就不由得惶惶。
“让你不开心,就是哥哥错了。”宋辞站在她面前,眉眼温柔,“枝枝可愿原谅哥哥?”
他身后便是花灯长街,纸糊的灯笼里燃着烛火,映在他面上,暖色烛光涤尽他身上的肃杀,衬得他也像是在赋都养尊处优长大的世家公子,君子如玉,而非家国天下的大将军。
林枝在他眸中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在某一瞬间,她清晰的听到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枝枝?”见她愣神,宋辞又叫了她一声,皱着眉,但还是很有耐心,“真这么生气啊?”
他还以为林枝不愿意原谅自己,已经在想要怎么继续哄她了。
林枝骤然回神,眼底的慌张怎么也藏不住,甚至称得上惊恐,直直的撞进宋辞眼里。
宋辞一愣,下意识抬臂将她护在自己怀里,才警惕的看向四周,问她:“怎么了?”
林枝也被他这下意识的反应弄得一愣,拉下他的手,说没事。
“真没事?”宋辞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不放心的继续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哥哥带你回府?”
他只觉得林枝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四周也不见什么可疑人士,都是些普通的小商小贩,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真没事。”林枝这会儿心乱如麻,根本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睛,只得绕过他,假装对他身后的花灯感兴趣,一边挑一边说,“不回去,才刚出来呢,再多玩会儿。”
多玩会儿,在这人生鼎沸的热闹中多待一会儿,她就能够忘记,自己在方才某个瞬间,骤然生出过的,不该产生的悸动了。
林枝深深的吸了口气,冬日里裹挟的冰雪气息灌入她的五脏六腑,勉强压下了些许的无措。
她假装认真挑选花灯,好似没有感觉到身后宋辞落在她身上的,充满了担忧和打量的视线。
等到心绪平复得差不多了,她才拎着一盏绘了只憨态可掬的猫咪的花灯转回身去面对宋辞,如往常一般道:“哥哥,我挑好了!”
暖色花灯映着她的笑靥,粉面桃花,笑意却未至眼底。
她以为自己能瞒住宋辞,却忘了,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宋辞。
但宋辞也没有揭穿她,只是顺着她应了声好,招手让雁山去付钱。
林枝举着花灯问他:“像不像四月?”
四月就是她养的那只猫,前些年去城北施粥的时候捡到的。
冰天雪地的冬日里,母猫就蜷在粥棚边上生产,等林枝发现的时候,就剩一只幼崽活着了。
于是心善的小姑娘就将脏兮兮的小猫带了回来,养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吃好喝的喂着。
这么些年过去,当初那只差点死在雪地里的小猫咪,已经被她养成了一团圆滚滚的球。
小摊贩卖的花灯没那么精细,画上的笔触也不顺滑,但画出的猫咪神态确有几分相似。
宋辞想起方才下棋时仍蜷在林枝怀里呼呼大睡,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猫,点头:“挺像的。”
林枝也没想到自己仓惶选中的摊贩里竟会有一盏这么合她心意的花灯,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一手拎着花灯,一手还举着方才宋辞给她买的糖葫芦,转头冲他笑:“我们去吃饭吧?”
“行。”宋辞自是以她的意愿为主,她说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走吧。”
两人还是去明月酒楼,自家酒楼里有整个赋都最丰富、最新颖的菜式,也不必再去往别处。
晚间时候明月酒楼也很热闹,大堂里座无虚席,跑堂小二在堂间穿梭,恨不得有三头六臂。
林枝和宋辞上二楼时,正好碰上一行正好下楼的青年,三五人,为首的公子穿着一身青衣,袖口绣有一簇青竹,见着宋辞,客客气气的拱手行礼:“见过宋将军。”
目光又落到站在宋辞身后的林枝身上,顿了下,又道:“见过长乐郡主。”
谦谦君子,芝兰玉树。
林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并未见过这张脸,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宋辞颔首,并未多言,面无表情的带着林枝在他们的注视中走远。
说起来他并未比这些公子哥大许多岁,只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又身居高位,冷着脸的时候,无比威严,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到了他面前,倒像是些不成熟的小朋友,大气都不敢喘。
等走远了,林枝才问:“方才那位是哪家公子?我似乎没有见过他。”
世家贵胄的公子千金,即便林枝不爱跟他们往来,却也会有机会在各个场合打照面。
哪怕是不熟悉,多少也混个面熟,但刚刚那位,她确信自己没见过他。
“那是工部尚书尹召的嫡子,尹殊樾,年二十,月前才刚入工部任职。”宋辞解下身上的狼皮裘,挂到一旁的架子上,又接过林枝刚解下的雪狐斗篷挂到一起,才又继续说道,“他入仕前不太爱出门,平日就在府里钻研百工之术,你没见过他也正常。”
林枝自去取了茶叶来泡茶,也没怎么认真听,随口应了一声,便将这位偶然碰上的、连面容都没记住的工部尚书之子抛到脑后,完全没想过自己还会跟他再有什么交集,也没想过对方犹豫半晌才说出的那声“见过长乐郡主”里,藏了怎样的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