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都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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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乐

稍晚些时候,宋辞才回府,换了身衣服就赶着去东小院看林枝。

小姑娘病了也不闲着,躺在贵妃榻上看这两日施粥的开支情况,一身素衣,小脸也惨白。

“哥哥,你回来了?”她声音都哑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你今日去城北了么?”

“去了,我刚从城北回来。”宋辞抬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手背触到一片温热,“起热了。”

林枝把他的手拉了下来,让他先坐下。

“我服药了,没事儿。”她说,“粥棚那边怎么样?”

“不用担心,一切都好。”宋辞给她掖了掖她盖在身上的被子,又顺手抽走她手里的账册,说,“生病了还不老老实实休息,账册什么时候不能看?”

林枝不跟他犟嘴,老老实实的把双手也塞到被子里,才给自己解释:“我已经躺了一天了,才刚拿起账册看了两眼,你就回来了。”

宋辞不信她的话,转头看了眼朝云。

朝云眼观鼻观心,转头看向了窗外。

宋辞的视线落回林枝身上,也不说话,只挑了下眉。

林枝顿时心虚的嘿嘿两声,余光瞥到书案上那抹明黄色,很顺理成章的转移话题:“哥哥,皇上为什么突然封我为郡主?”

宋辞也不继续跟她计较生病了还看账本的事,反正他回来了,能看着她让她休息。

他顺着林枝的视线看了眼桌案上的圣旨,说:“他昨日去城北,看你设粥棚,又亲力亲为的帮助流民和贫苦百姓,说你一个小姑娘心里都装着家国天下,十分感动,又不知该赏你什么好,思来想去,便说给你封个郡主,再赐良田千顷,算是替你分担一下施粥支出。”

林枝闻言,尴尬道:“那我真是受之有愧,我施粥是有私心的,没有那么崇高的想法。”

“不重要。”宋辞摸摸她的头,说,“无论你出于何种私心,那些流民和百姓得你恩惠都是事实,你当之无愧。”

林枝想想,说好吧。

总归现在这个郡主已经落到她头上了,她有愧无愧的,也都不重要了。

宋辞笑了一下,问她:“这么不乐意啊?”

“也没有,施粥支出还是挺大的,有人替我分担我当然高兴。”林枝说,“没有不乐意。”

虽然他们施粥施的是清粥,但毕竟不是只一日两日的工程,而是要延续一整个冬天。

聚沙成塔,这笔开支可不小,往年都是林枝自掏腰包付的,永安候府的中公都没动。

“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张扬了。”她说。

赋都半数贵女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下好了,更热闹了。

她拉了拉被子,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挺有意思的,她们看不惯我,但又不能动我,憋屈的也是她们自己,又不是我。”

宋辞觉得好笑,转念又觉得心疼,说:“不理她们。”

林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我本来就不理她们。”

她行事低调,也是不想让永安候府成为众矢之的,跟贵女圈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行,长乐郡主豁达,倒是我着想了。”宋辞笑道。

“长乐。”林枝这会儿才有空品自己的新封号,说,“挺好听的。”

“当然好听,这可是我题的。”宋辞得意的扬了下眉,眉眼间难得见到往日极少露出的少年意气,“长命百岁,永远快乐,长乐,多好的寓意。”

林枝愣了一下,又“啊”了一声:“怎么这也能让你题?”

宋辞不以为意:“怎么不能?”

林枝眨眨眼,又笑了:“谢谢哥哥。”

她懂宋辞的心,他们都是一样的。

她十年如一日的施粥行善,是为他积福,盼他四处征战时,总能平安归家;宋辞为她题字长乐,也是为她求平安快乐,是希望她好。

相依为命这十几年,他们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就只有彼此。

宋辞心头泛软,摸摸她软乎乎的小脸,说不用谢,你早点好起来就好了。

林枝身子弱,到了冬天尤其容易生病。

虽然这次只是普通的受寒发热,但宋辞还是很忧心,看她这病恹恹的模样怎么也轻松不了。

林枝抬手抓住他的手指,柔软的指尖磨了磨他粗粝的指节,明明嗓音已经很沙哑了,还要刻意放轻声音,撒娇着说:“哎呀,我没事儿,就是昨日受了寒,吃几副药就好,你别这么紧张。”

宋辞低低的“嗯”了一声,也没抽回自己的手指,随她抓着玩,又哄她:“那你睡会儿,我在这陪着你,睡醒起来再用晚膳。”

发热本就会头脑昏沉,之前林枝看账本已经是强撑,这会儿账本脱手了,宋辞又在旁边,看着她哄着她,她也抵抗不住疲倦,抓着他的手指就乖乖的闭上眼睛,没多大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宋辞看着她。

小姑娘生着病不舒服,领完旨回来就卸了珠钗妆容,只着一身素衣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小脸苍白,像个毫无生命力的纸片人似的。

宋辞看着,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撕扯一样,特别疼。

他都不知道,这幅如此瘦弱的肩膀,是怎么将永安候府扛起来的。

她从不跟自己道辛苦,但有好几年,东小院书房的烛火彻夜不灭。

再后来,他离都两载,再归来时,罗袖阁和明月酒楼已经成规模,其余产业也一一铺陈。

她只轻描淡写的跟自己说:“光凭永安候府的产业,没办法为你打造一个固若金汤的后盾。”

军队在外,诸多变数。

因着老候爷毫无预兆的兵败,林枝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朝廷的人,以及粮马。

朝中之事她无法插手,于是只能从粮马入手,要自己为宋辞劈开一道防线,以防万一。

囤粮养马都要钱,永安候府的产业支撑不起,她便自己去经商。

开酒楼,开商铺,殚精竭力,才终于有了今日规模。

她顶着这个孱弱的身体,真的成了宋辞在外最坚不可摧的后盾。

自己亏空的身子,她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宋辞沉沉的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还是要让太医院再开些方子,一天三顿的盯着她喝药。

无论如何,还是得把亏空的身子补回来,能好一点是一点,否则以后年纪大了,更遭罪。

他这么想着,却听榻上睡着的林枝忽然呜咽了一声,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