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庭
新年的气息无处不在地笼罩着整个城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周修淮家中亦是一片热闹景象，温暖的灯光倾洒而下，将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照得色泽诱人，菜肴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儿。
在这喜庆的氛围中，周修淮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宋若卿的身上。
宋若卿坐在一旁，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她的视线常常游离在热闹的人群之外，望向远方，偶尔被大家的欢声笑语拉回现实，也只是匆匆回应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显敷衍的笑容，便又迅速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仿佛周围的热闹与她无关。
周修淮看着这样的宋若卿，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一阵刺痛。这些年，他看着宋若卿在身边没有家人的日子里艰难前行，外表坚强，内心却满是伤痕。
过往的每年，每当周修淮想要拨通宋若卿妈妈的电话，都会被宋若卿阻止。
宋若卿总说不想打扰妈妈工作，不想让妈妈为难。
每次周修淮都尊重了她的决定。
可这一次，看着宋若卿在本该团圆的节日里如此孤单，周修淮内心的天平再也无法平衡。
他深知，如果再这样下去，宋若卿心中的伤口只会越来越深。
吃完年夜饭，周修淮避开众人，独自来到阳台。
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轻轻撩动着他的发丝，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月光如水，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略显落寞的身影。
卿卿，这一次我不问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拨通键。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仿佛敲在他的心上，每一声都让他的心跳加速。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终于接通了。宋若卿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担忧和疲惫：“喂，小淮，出什么事了吗？”
周修淮稳了稳心神，努力平复着呼吸，将宋若卿这些年的生活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他缓缓开口，记忆也被慢慢拉回。
宋若卿也会在逛街时，看到别家母女亲昵时，心底涌起对妈妈的思念，那股思念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可日子久了，无数次期待落空，她的心慢慢被失望填满，也就麻木了。
每当思念泛起，她便摇摇头，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手头的事上，不再去想，但那份渴望，偶尔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说着说着，周修淮的声音也有些哽咽：“阿姨，卿卿真的很想你，她从来都没抱怨过什么，每次我想打电话给你，她都把我拦下了。这次，你能不能回来看看她？”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哽咽而带着懊悔：“小淮，谢谢你告诉我，卿卿她从没和我说过这些，我以为……我以为她不在意这些的。”
“阿姨，你是卿卿唯一的依靠了。”
挂了电话，周修淮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电话是否能改变什么，但为了宋若卿，他必须这么做。
也或许，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样想着，周修淮脑海里浮现了那天的场景。
冬日的寒风渐起，考试结束，即将迎来寒假。宋若卿、周修淮、秦向安和苏笙几人围坐在校园的长椅上，讨论着假期计划。
“寒假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吧。”秦向安兴奋地提议，苏笙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
宋若卿眼睛一亮，接着说道：“要不把邓朗弈也叫上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周修淮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邓朗弈的模样，顿了顿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因为离得近，邀请邓朗弈的任务直接交给了宋若卿和周修淮。即将过年，宋若卿提议直接上门拜访，顺便送上祝福。
那天，宋若卿和周修淮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邓朗弈家所在的小区，敲门拜访。
是邓朗弈的母亲开的门，门开的不是不大，于是两人没打算进去。
却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对话。
“朗弈，你也别总出去，我们家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是邓朗弈妈妈。
接着一个严肃的男声，应该是邓爸爸，“在学校多交朋友，和别人打好关系，我们说的你都得听，别就知道待在房间里。”
“就是，我给你找了个家教的工作，你明天去面试。”
“好。”邓朗弈说。
听起来稀松平常的家人之间的对话，却透露着几分怪怪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邓朗弈打开门，他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落寞，但看到两人时，还是努力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满是疲惫。
邓朗弈侧身出门和两人一起下楼。楼道里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
“你家……”宋若卿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
邓朗弈微微低下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沉默片刻后，他苦笑着说：“嗯，或许这很自私，但其实……我更羡慕你和你妈妈。”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宋若卿一瞬想起他那天说的话，“我很理解你。”
那时她真的只以为这是朋友间的安慰之词，可此刻，看着邓朗弈落寞的背影，她才明白，那些话背后藏着的是他自己相似的痛苦与无奈。
周修淮听到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邓朗弈和宋若卿，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想到邓朗弈身为众人眼中的天才少年，却被家庭的阴霾笼罩，他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但不知该如何安慰。
可目光落到宋若卿身上，他又有些介怀邓朗弈竟知道宋若卿和母亲之间的事，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小区里的热闹与他们无关，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脚步也变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