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是我干的
“三八”节学校搞活动，大家兴致盎然，长坡岭森林公园，天然氧吧，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单位发福利吗？
“刘老师，你带不带牛哥去玩？”有同事问我。“那是必须的，你想啊，你去玩，不让孩子去，他得多委屈啊！”“就是就是，我也带宝贝去，就当是学校送给我们的额外福利吧。”同事找到了同盟。
于是牛哥后面就跟着一群小萝卜头，初见面时小朋友们比大人还激动，握手的，拥抱的，拍打的，跳跃的，呼喊的，每个人安上一条尾巴就都像撒欢的小狗了。
大人玩大人的，小孩子玩小孩子的，各得其所，不亦乐乎。
才过了一会儿，就有小朋友来告状了：“阿姨，你家牛哥不跟我玩！”叫停正疯跑的牛哥，我态度平和地询问：“怎么不跟瑶瑶玩啦？”一片气喘吁吁声中有人替牛哥回答：“她跑不过我们就哭，烦死了。”我示意牛哥重新接纳这个跑得慢的小朋友，眼神里的意思是“你是哥哥，她是妹妹，要照顾她”。牛哥明白，拉着她就跑开了，游戏重新开始。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告状：“阿姨，你家牛哥不让他们跟我玩！”喊停牛哥的时候，我明显觉得他有点不耐烦了。“我又干什么啦？”他说，“我们玩得好好的，是他爱生气，大家都不要他的！”孩子的家长走过来有点不高兴了，她用手指头戳了一下自己孩子的额头，阴阳怪气道：“真丢脸，你不晓得自己玩呀，非得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小朋友“哇”一声哭了出来，我觉得好笑——孩子们都是热屁股，还不懂大人的冷屁股。我拉住牛哥的手，认真地说道：“出门之前说好的，要团结所有的小朋友，对吧？不然就没有下次的聚会了。”言语间就有了威胁意味，我自己都听出来了。牛哥扭动了一下脖子，很委屈地说：“好吧，重新再分组玩，不玩刚才的那个游戏了，好不好？”所有的小朋友异口同声道：“我们听牛哥的！”在牛哥的安排下，有一个小朋友去拉了正抹眼泪的小朋友的手，看出来了，牛哥已然是“头领”了，他责任重大啊。
其间牛哥也来找过我。“妈妈，他们根本就不听话。”他烦躁地说，“总有人吵架，爱生气得很，我该怎么办？”我笑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是小朋友。”在中间休息的时候，我拿出钱来说：“那就吃点什么，把嘴巴堵上，顺便休息一下吧。”新一轮的和谐出现在我们面前，没有比吃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吃饱了喝足了，玩耍重新开始，他们有着用之不竭的精力，不像大人们只有麻将能把他们固定在座位上。
我正昏昏欲睡，猛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我，“你家牛哥太不像话了，把我儿子弄哭了！”她气势汹汹，“就他大一点，就不能把弟弟妹妹带好吗？”我关心的是前一句话，后一句话我不以为然，我儿子又不是保姆，再说他一个人也带不了那么多的小朋友呀，我还是马上迎上去问：“是伤到哪里了吗？”她继续数落：“手，是手，牛哥把他的手夹住了，用门，推拉门，真是的，我儿子还这么小。”我心里一惊，有点难堪了，连忙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小孩子，可能没注意，我看看。”我明显有包庇我儿子的嫌疑了，但是心里有了愤怒，这孩子惹了祸就跑了，还得我擦屁股。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你看见牛哥压了他的手吗？”她说：“没有看见，是听别人说的。”旁边有人帮腔：“牛哥最大，肯定就是他干的，他就应该把他们都带好，我看牛哥该好好打一顿了，你真的有点宠他！”说这话的阿姨平时是最喜欢牛哥的，看来牛哥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我冲下楼，在大草坪那里揪住牛哥的胳膊，耐着性子盘问：“你把小朋友的手给夹疼了，你怎么不给他道歉？当然还要给他妈妈道歉，而且保证要小心。你说你错了没有？”看着我连珠炮似的追问，牛哥一脸的蒙圈，他仰着小脸问：“谁？干啥了？我怎么他啦？我跟谁道歉，妈妈？”刚才帮腔说要我打他的阿姨说：“态度一点也不端正，错了还装，你把人家的手都夹住了，多疼呀！”牛哥望了望她，又望着我，他顿了顿脚说：“妈妈，我没有到门那边去，我一直在草地上，不信你问他们。”他用手指着其他跑得大汗淋漓的小朋友，大家都做证，说不知道牛哥夹了谁的手。牛哥眼里噙着的泪水就在打转了，那一刻我心里的悲愤就化作了同情，我选择相信我的儿子，他没有撒谎。
有人就有想把事情弄清楚的架势，把小朋友们都喊到了门边，她情景再现道：“就是这个门，三三走过来，准备进门，他还小，就先把手搭在门框上，是谁突然从里面拉上了这个门的，刚才？”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是我，阿姨，刚才是我拉了门，我不知道弟弟想进来，然后我就听到他哭了。”大家把所有的目光对准了这个诚实的孩子，原来是那个一直喊我打牛哥一顿的老师的孩子，案子破了，她的脸瞬间就涨红了，拉了孩子去道歉了，也并没有说要打骂自己孩子的话，哈哈。
牛哥释然道：“妈妈，我们可以去玩了吗？”一副什么都过去了的样子，心情很好，我的心情顿时有一种雨过天晴的清爽，我使劲点点头，他就跑开了，后面跟了七八个小尾巴。
小朋友的矛盾应该由他们自己面对和解决，我认为。
那年牛哥十岁，发生过一些让他委屈的事情，但是他只记得快乐，忘记了那些委屈。
真诚、善良，这是每个大人希望别人做到的，但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就显得没有那么善良友好了。记得《父与子》的漫画中就有这样的画面，孩子的矛盾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们撅着小屁股玩开了，大人还在那里耿耿于怀，像两只斗公鸡。孩子们应该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世界里的规则，有处理规则的能力，大人们围观欣赏就好了。教训嘛，回家再说吧，莫辜负了这美好的玩耍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