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殇
欣荣三纪年，凌兮女帝封泠氏泠鸢为护国大将军，封顾十里为新丞相……
欣荣七纪年，天下统一，陈秋任新将军，泠鸢退居幕后……
远离新主城的偏远之地，一辆低调的马车驶入一条偏僻的小巷，而后在一扇朱红的大门前停下。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夕阳余辉洒满大地。
轿帘被掀开，接着，一个女子从中走出，女子身材纤细却不显柔弱，脸色有些苍白。
她眼神坚毅，眼里的光却很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泠鸢静静地站在大门前，看着眼前的朱红色大门，她眼中充满了怀念。
在四年前，凌兮女帝响应民声，封她为护国大将军，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她。
除此之外，女帝曾经还提出要替她翻修这镇国公府，但是泠鸢拒绝了。
如果她的家翻修了，姐姐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而且，家里的东西陪她度过了整个幼年时期，让她扔掉重新买，属实有些舍不得。
她在边境守了二十二年，一次也不曾回过家，如今的主城早已物是人非。
镇国公府远离城市喧嚣，周围建筑都被凌兮女帝买下了，泠鸢问过她原因，记得当时凌兮笑看着自己。
“因为我曾无意间听见小泠鸢你感慨，‘我的家在快速发展的主城里，早已格格不入了吧。'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不为你排忧解难呢？”
然后，还没有登基女帝之位的凌兮，仅因着她的一句话，买下了镇国公府周围所有建筑。
这导致她刚进来时，有一种一切都没有变的错觉，泠鸢心里很暖，她何德何能有如此的家人与挚友。
这几年，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凌兮女帝也找过很多医者为她医治，可惜结果都不是很乐观，泠鸢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如今百姓们的生活变好了，周围也没有了战乱，这个国家再也不需要她了，她心中的死志更加坚定。
哪怕再怎么医治，也不会出现痊愈的情况的。
那些医者苦口婆心，都让她想开点，将心中的执念放下。
可是，这哪里会这么简单呢，于是她早早地就想好了退路，培养陈秋，让他成为下一个护国大将军。
泠鸢想要他做一个比自己更合格的将军，代她守护这个她热爱的国家。
陈秋似乎也知道她的言下之意，虽然心中悲痛不舍，但是也没有耽误他的训练。
陈秋很聪明，也很刻苦努力，在拥有着杀伐果断的同时，还有着该有的爱民之心，终于在一年前成功出师。
泠鸢回过神，突然感觉嗓子有些痒，她条件反射地咳了咳，如往常一样，口中一下子就充满甜腥味。
“将军！”
跟着泠鸢来的小雨很是担心，她擅长驾驭之术，可以让将军的马车走的平稳些。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小雨知道泠鸢又咳出血了，她心中的悲痛难以抑制。
为什么这么好的将军，命运却如此坎坷……
人们不是常说，爱民、护民之人，将有无限功德吗？
为什么将军身上的功德不能让将军好受一点呢？
小雨心中是满满的不平，但泠鸢却早已习以为常了，只是随意擦了擦，便伸手轻轻推开大门。
大门发出了吱呀声，刺的人耳膜生疼，但泠鸢仿若没有听见，她寻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向大堂。
大堂里冷冷清清，桌椅依旧摆的很整齐，泠鸢轻抚上自己幼时最爱坐的椅子。
想起以前活泼爱闹的自己总是赖在娘亲怀里，不肯下来，她忍不住轻笑。
桌椅都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这倒是让凌兮费心了。
“小雨，你去趟皇宫，告诉女帝，我回来了，明日与她一叙你可以在主城住一宿，明日与女帝一起来。”
“将军，我们可以让战离他们去通报，我在这里保护您就可以了。”
“不让他们去，皇宫不允许任何暗卫进去，而且他们还有自己的事。”
“可是凌兮女帝从来不拦战离他们啊。”
“礼不可废，快去吧，保护好女帝。”
“是！那将军，您注意着点身体，我很快就回来。”
“嗯。”等小雨走了，泠鸢又叫来战离他们。
“老大，老二，你们去希城，让城主给我和女帝留一间房。”
老大和老二相互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希城一直都有属于将军和女帝的房间的，为什么将军……
看出了战离他们的疑惑，泠鸢声音淡淡，“不要问原因，去吧。”
老大和老二同时右手握拳，横放于胸前，行了一个军礼。
“是！”
而后，两人一起就消失了，泠鸢看着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大堂，站起身，走向爹爹的书房。
书房已经恢复成原样了，她坐在爹爹常坐的椅子上。
记得以前，爹爹在处理政务，自己姐姐和娘亲就在不远处看书、玩闹。
天色渐沉，书房也有些暗，她便点燃煤油灯，看着熟悉的书房，泠鸢就想起前朝的那些达官贵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书房重地，其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可是爹爹从来不这样说，他允许娘亲姐姐和自己进去，只要不捣乱就行。
泠鸢站起身，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她勉强抓住桌子边缘，才让她没有倒下。
可惜煤油灯从桌子上掉下去了，煤油洒了一地，火光也迅速蔓延。
泠鸢卸力般坐在椅子上，看着蔓延的火势，她没有一丝惊慌，依旧坐在椅子上。
火舌将那些典籍和书架吞噬，慢慢的，火终究是烧到了泠鸢的裙摆。
泠鸢没有将火扑灭，她依旧看着窗外，任由火烧到她的身上来。
渐渐的，浓烟四起，她却早已闻不出味道，从凌兮摘下面具那一天，就彻底闻不到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远离主城的郊外，火光冲天，将周围都照亮了，这一夜，注定无眠。
欣荣七纪年年底，泠鸢将军死于一场大火，举国哀悼。
大火吞噬了整个镇国公府，周围的建筑也被烧的七七八八，仿佛这样就能洗去镇国公府的存在。
凌兮女帝因此卧病在床半月有余，又在七年之后禅位于赫连辰宇。
赫连辰宇是泠汐的长子，聪明果敢，完美继承了他父王母后的所有优点。
他于凌兮离开主城的半个月后继位，承年号，改国号为希。
至于凌兮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