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人间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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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击碎梦魇

2019年,1月2日。

曾许沉沉地睡了一觉,因为四天三赛的高强度,他浑身酸疼,一觉起来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一如既往地被闹钟吵醒,曾许躺在床上,不情愿地关掉了闹钟。

他不想晨跑了。虽说晨跑比夜跑要好,但现在的早晨实在太冷,窗外天还没亮,连路灯都被冻得快要熄灭了。

况且他真的很累,小腿痛得不行。他逐渐说服自己,那就不跑了。

但在做思想斗争的过程中,曾许也睡不着了。他就是单纯地赖床,且属实不想离开这温暖的被窝。他翻看着手机,翻看着QQ空间。昨天元旦节有很多人都出去玩了,不免记录了大量的照片,那些说说由内而外散发着假期的愉快。

忽然,曾许皱起了眉头。

「真扫兴,大冷天来看个球赛还憋一肚子气。」

这是苏侃的说说。她的文案后面还有一个“鄙视”的小表情,下面还配了一张自己的自拍。有意思的是,照片里的苏侃做着不满的嘟嘟嘴,旁边显然还有一个半截身子,只不过连脸都没露。

曾许越看越奇怪。苏侃发这条说说的意义何在呢?是在斥责武喆吗?武喆没有赢球?那不是应该加油打气吗?怎么会当众贬低呢?或者说是武喆给她丢面子了吗?情侣之间的私事更不应该广告于众吧?

曾许实在搞不懂她的内心想法,连忙划走了。

就在划走的几秒后,曾许又划了回来,点开了苏侃的头像,进入其资料卡。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删除好友」。

然后又自顾自地刷空间去了。

是的,自从去年五月份认识苏侃以后,他们两个的好友就一直存在。但在记忆中,曾许似乎很少会刷到苏侃的说说,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苏侃还存在他的列表里。

自曾许拍了大量苏侃的不雅照片以后,俩人就彻底断了联。那些照片本是曾许拿捏苏侃的把柄,但时间久了,二人没有交集,再加上和任涧走得愈来愈近,这种照片留在相册里属实是不太合理,因此早早曾许就把照片删掉了。

这次,终于是断了个干净了。曾许在心里松了口气,心里一阵后怕:若是任涧发现他还留着苏侃的联系方式,岂不是要崩溃了。

毕竟……苏侃这个名字,可是任涧心头的噩梦……

另一头,任涧又早早醒来了。

这种久违的感觉……真是又陌生又熟悉。当她四点半从床上坐起来后,望着黑蒙蒙一片的窗帘发呆。过去的两年来,她总是会在凌晨的一段无记忆点的噩梦中醒过来,然后窒息地坐在床头,浑身是汗,大气都喘不出一点。当她和往日一样望着黑乎乎的房间,那种压抑的孤寂又一次蒙上心头,熟悉如一年中的每一天一样,这就是日常。但在漫长的发呆中清醒后,她又告诉自己,好像不该这样。

任涧迷迷糊糊之中又睡了个回笼觉,这在以前似乎不会发生。一直到刘恋来叫她了,她才完全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早晨的惊醒,让她始终沉浸在那种失重的反差中。她呆滞地洗漱,呆滞地穿衣,呆滞地吃饭,让刘恋看了直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刘恋问。

任涧定在原地,垂着眼睑摇摇头:“没怎么,有点打不起精神。”

“没睡好吗?”刘恋关心起来。

“可能是吧。”任涧捂着头,“做了很多梦……但是又记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就是在梦里很累。”

刘恋愣了愣,不知所措。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厨房拿出来一瓶咖啡饮料,递给任涧:“这是我公司发的,你带到学校去吧,可以提提神。”

任涧抬起头,盯着那瓶毒药一般的咖啡。咖啡因对她来说可谓是触发躯体化的开关,摄入一点都会使身体僵直。

但刘恋并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什么叫做躯体化。她只觉得咖啡是个好东西。

任涧露出了微笑,说:“好。”

从学校出发,曾许和任涧在某一节下课相遇了。二人散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曾许也看出了她的精神不振。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曾许说。

任涧没有任何反应,就是微微摆摆头,轻声说:“我不开心不是很正常。”

“那是以前的你,现在你的病都稳定了的。”曾许说。

“稳定了又不代表治好了。”任涧语气愈发冰冷,“昨天我不是刚刚发病么。”

曾许顿时哑口无言,心脏倏地提了起来,在喉咙处怦怦跳动。他低下头,失意的感觉冲上心头,愧疚地说:“对不起啊,昨天不该擅自让你留在那里。明明你都和我说了不舒服,我还偏要让你看我比赛。”

“没有那个原因。”谁知任涧却摇摇头,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是语气不对了嘛?别担心,我只是心情影响的,我没有怪你。”

曾许一听,才心安了一些:“但确实是我的责任。其实我也不知道苏侃会出现,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好不容易稳定的抑郁症也又复发了。我应该知道的,巩固期应该保持情绪稳定,让你担惊受怕肯定会影响治疗,真是怪我……”

任涧顿了顿,又摇了摇头:“昨天的事……还挺好的。”

“什么?”曾许一愣。

“虽然当时我又犯病了,但总的来说我也克服了很多东西。”任涧靠在窗台上,两只手扣在一起,“其实有些事我没和你讲过。被苏侃霸凌之后,我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梦见她,哪怕是配合治疗之后。虽说可能看不见脸,但我打心底觉得那就是她,因为很恐怖。”

曾许摸了摸鼻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感觉她就是个黑色的恶魔,让我的梦里只有黑色,让我害怕得不敢睡觉,以至于醒来时,我的大脑醒了,但身体还扎在梦里,恐惧得动弹不得,浑身是汗。”任涧说得平静如水,“就算是进入了巩固期,我依然时不时会做黑色的梦,也许不那么可怕,但醒时心里却很难受。”

曾许越来越听不下去了。那种萦绕在心尖的压抑甚至能产生共鸣,让曾许不由得吞了下口水,他默默握住了任涧的手。

任涧继续说:“昨天见过苏侃之后,晚上我做了一个特别恐怖的梦,梦里的黑色恶魔比以往任何一次的都要大,都要吓人,我在梦里双腿抖个不停……”

“任涧。”曾许轻唤,希望把她从恐惧中拉出来。

“但是,曾许,你猜怎么着。”任涧看着他,“我第一次在梦里,向那个恶魔挥拳了。”

曾许瞳孔猛缩。

“如同昨天我推苏侃那一下一样,我敢还击了。”任涧说这话时,尾音居然带着轻快,“现在,我敢活下去,我敢抗争抑郁症,我敢推那个霸凌我的人,我敢主宰我自己的梦……虽然昨晚我睡得很累,在梦里我与恶魔纠缠得很累很累,但是当我醒来时……”

“我第一次感觉坐在床上的,是我自己。”

曾许捂住嘴,感动得鼻尖发酸。

“没错,我被苏侃吓到发生了躯体化,但是那治好了我因她留下的后遗症。”任涧笑着说,“我想,我还会梦见恶魔,但我永远不会在醒来以后,害怕得浑身发抖了。”

说罢,任涧从校服兜里拿出了半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