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蟠伏的巨龙
史前期的文明曙光

篝火燃烧起来了

夜幕低垂，把大地上的一切都纳入了黑暗的怀抱之中。在史前时期的林莽里，只有嗜血的猛兽闪烁着凶残的目光，在探寻着将要落入它那长牙锐爪之下的牺牲品。突然它显得惶惑不安起来，因为前方的暗夜中闪现出一点红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近了，逐渐可以看清那些都是火炬发出的光焰在跳动，也可以模糊地分辨出手举火炬的人群的身影。漆黑而寂静的原始丛林开始活跃起来，火炬的光焰不断驱散黑暗涂在丛林中的恐怖色彩，猛兽也在火光前退缩，终于遁去。这时主宰世界的动物——人，走过来了，在跳动的火焰伴随下，向前迈进。

掌握了火，让那炽热的神奇的光焰为自己服务，是人类文明史上一件划时代的成就。在地球上生活的任何其他动物，包括可以偶然利用木棒等作为简单工具的猿类，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一境界的。中国境内最初发现史前人类用火的遗迹，是在将近一个世纪以前。北京猿人的故居周口店龙骨山遗址的发掘中，见到了厚度达1.6米的灰烬层，里面包含着许多被烧过的石头和被烧过的各种动物残骨，说明在距今50万—60万年前，生活在这里的北京猿人不仅能够用火取暖、照明，而且用火来烧烤食物。烧熟的美味，丰富了他们的食谱，也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营养成分。除此以外，那燃烧的烈焰还被用来保护人类自身，成为驱逐猛兽的有效工具。也可以利用火的威力，去围捕大型猎物。我们可以想象当时成群手持石器、挥舞火炬的北京猿人，在原始丛林间奔跑着、呼喊着，被火光惊吓得不知所措的猛犸象在人群前退缩了，拖着它那多毛的巨大躯体，暴怒但慌不择路地拼命狂奔，终于陷落进人们为它设下的陷阱之中……那该是一幅多么震撼人心的粗犷图景！

周口店猿人洞

蓝田人复原像

距今60万年已是够久远的了，但是用火的历史还要比之更久远得多。20世纪60年代在陕西省蓝田县发现的蓝田直立人，俗称蓝田猿人，年龄比北京猿人大得多，据测定，在蓝田县公王岭出土的猿人头骨，可能属于一位成年女性，她生活在距今75万—80万年以前（也有的数据为距今98万年）。在发现猿人地点的地层之中，又发现有粉末状的炭粒，有的学者推测可能与猿人已使用火有关，这就又把在中国大陆史前人类用火的时间上推了几十万年。后来在山西省芮城西度侯史前人类文化遗存中，发掘出被烧过的兽骨，说明当时很可能人们已经懂得了用火，而那里文化遗存的时代被推定为距现在100万年以前，这就又把中国史前人类用火的时间向上推移，遗憾的是，那一地点还没有发现保留下来的猿人遗骨。不过在远离华北地区的西南地区，还有与之时间相近似的更为重要的发现。在云南省元谋县的上那蚌村附近发现了著名的元谋猿人的化石，年龄更为古老，据测定在距现在170万年左右（也有一种不同的测定数据，认为只有75万年），在那里的地层中也发现了炭屑和烧骨，有的学者据此认为当时人们已经掌握了用火的知识。在湖北郧县曲远河口遗址，在20世纪90年代，也发现了两件直立人头骨化石，简称“郧县人”，还有石器和动物化石，动物群的性质与蓝田公王岭动物群相似，古地磁测年结果为距今80万—90万年，也是旧石器时代早期的遗存。

如果说元谋猿人懂得用火的证据还不十分充分的话，那么说他们掌握了制作石器的技能则是有着十分确凿的证据。已经发掘到好几件元谋猿人使用的石器，原料选用的是石英岩，虽然它们制作得既粗糙又简单，都是打制出来的“刮削器”之类的工具，但是它们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是目前在中国境内获得的年代最早的人工制品。如果以会不会制造工具作为人和古猿之间分界的标志，生活在元谋的这些猿人早已迈过了人类的门槛。

石器的形态、种类和制作技术，是表明猿人文化进步程度的里程碑。上面讲到的元谋人制作的石器，数量极少，制工粗糙，形态简单，显示出当时人们刚刚懂得打制石器，还谈不上技术的熟练，更谈不上具有工艺规范，处于水平极低的阶段。蓝田人制作的石器就有所不同，虽然制作技术仍相当粗糙，但是在打制石片和修整石器方面，都已显示出有一定的程序和方法，制成的石器已能按不同的使用功能分成形态各异的器具，有用于刮削的“刮削器”，有用于砸砍的大型“砍斫器”，还有些可以明显地看出曾被当作工具而留下使用痕迹的石片，等等。甚至当时还可能使用了打制的石球。至于生活在周口店龙骨山的北京人，制造石器的本领就更高明些，制作工艺有了很大的进步。特别是石器的数量，极为可观，把从北京人遗址发现的石器和石片等都计算在内，不下10万件。选用的原材料也颇众多，主要石材是脉石英，还有绿色砂岩、石英岩、燧石、水晶和蛋白石等。他们在打制石器方面，已经具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懂得如何适应脉石英质坚而脆、砂岩质软易碎的特性，用不同的方法制造式样不同适于使用的工具。他们使用长砾石制作的“石锤”，作为打制石器的工具，还用扁平的砾石当作“石砧”。制出的石器主要有：以扁圆砾石把一面或两面打出刃口，成为类似斧子的“砍斫器”，以各种不同的石片制成的“刮削器”，有大有小，刃口又分为直刃、凸刃、凹刃、多边刃和盘状等，以适应不同用途的需要：以石片沿着两边把它的一头轻敲细琢成尖而精致的小型“尖状器”等。由于那些石锤打击时崩裂出的碎屑疤痕都集中在左角上，可以说明当时人们多是用右手握住它工作的，可见现在人们习用右手工作的习惯是由来久远的。除了石器以外，北京人还用兽类的骨、角来制作工具，已经发现的有梅花鹿角制成的角锤，鹿头盖骨制成的类似“水瓢”的盛器，以及用兽肢骨制成的尖状器和刀状器。与元谋人和蓝田人相比，北京人真是拥有大量生产工具的富豪了，不过取得这样的成绩所付出的时间代价太大了，人们由元谋人那种简单粗糙的打制石器到北京人这种虽有进步但仍是粗糙的打制石器，竟花费了好几十万年的不断探索和艰辛的劳动，在这几块文化进程的里程碑之间，距离是过于遥远了，但是我们远祖就是这样艰苦地跋涉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停地前进，给后辈带来了文明的曙光。

北京猿人石器

在中国境内，留下了远古猿人印记的地方很多，并不只有上述几个地点。自1949年以来，对于旧石器时代考古的调查发掘和研究工作蓬勃开展，发现的旧石器时代地点多达400处，遍布于中国25个省、区、直辖市的大约近百个县市。散布在中国大地上的篝火，月月年年地继续燃烧着，用跳动的火舌和炽热的光焰，送走了逝去的时光，又照亮了人类发展的新的进程，在那跳跃的明亮的火焰照射下，人们为了获得生存的权力，为了繁衍后代，进行着艰辛的劳动。当时狩猎是获得食物的主要来源，为了得到更多的猎物而改进工具是至关重要的。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在这方面最重大的一项发明，就是远射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