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门客沈无咎
片刻前，林家山庄大门处，三辆马车停靠在旁。
清一色的黄棕大马，膘肥体壮，毛顺油亮，乃是青州所产，多用于仪仗出行，非皇室贵族不可用。
那车架的旗幡上黄底黑字，绣着吴王府三字。
中间那辆最精致奢豪的车舆里，坐着两人。
一位华服锦衣的公子哥，赵锋，是吴王第八子。
还有一位穿着玄黑长袍的中年人，身形略矮，长相很普通。
但细看之下，这人眼睛奇异，仿佛像鹰蛇竖瞳，阴冷锐利，可再眨眼去瞧，又与常人一样，平平无奇。
乃是吴王府的门客，沈无咎。
“沈先生，是有何急事吗？”赵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本来自己和凌弟正在清风楼听曲快活，却收到传信，让他和沈先生汇合来这林家山庄，于是快马赶来。
怎么苦差事都轮到我？赵锋也不明所以，只知道这些年府中收留的门客越来越多。
以前就只有几个炼丹的道士，还有几个狐媚蛇姬的半妖？
现在则是各种奇人异士都有，但他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有两个，偏偏其中一位就是眼前的沈先生。
赵锋其实对沈无咎做的事，具体也不是特别清楚，父王似乎在筹备着什么？
核心机密可能只有大哥才知道吧，毕竟我只是个庶子而已，赵锋心中不禁这样想着。
不过我也能参与进来，起码比凌弟好一点，他又这样想到。
沈无咎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把玩着手中的小葫芦，只是简单回了句：“情况有变。”
我又不知什么情况...赵锋腹诽着，但面上不敢显露，看向沈无咎那布满狰狞疤痕的双手，觉得有些膈应。
他转头朝外面不耐烦道：“怎么这么久了，林廷岳还不开门？他林家是不是不把我吴王府放在眼里？”
有侍从回道：“世子爷，已经去通报了，那林府管家让我们稍待片刻。”
“真是混账东西，竟敢让本世子等…”虽然嘴上抱怨，但赵锋也明白，自己这伙人突然上门，其实不合王府和世家往来的规矩。
要是被朝廷里那些风闻纠察的清流御史参上一本，也能归到有失体统，不成礼数的罪责上面。
皇家宗室最看重这些表面功夫，自己小时候也是有专门的老师教授这些礼规。
但他眼下也不敢多问，父王之前说过，沈无咎做什么，自己还有几个兄弟，都要配合行事。
算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还是做我的纨绔世子就好了，这么想着，赵锋不再烦躁，就打算今晚在清风楼好好发泄一番。
“嗯？”而就在这时，正把玩着小葫芦的沈无咎，却抬头轻咦一声，随即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向山庄的方向。
他眼中幽光流转，竖瞳显现变得如同鹰蛇，目光锐利似乎能透过大门高墙，看到内院的种种动静。
廊桥亭院，有忙碌往来的下人；花园假山，有正在说笑的侍女家丁；那最里处，有正在门外等候的管家。
而房间内，似乎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高大身影，站起身朝他望来。
虚空模糊中，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
马车内，赵锋看着沈无咎的动作，好奇道：“怎么了沈先生？”
“无事。”沈无咎放下帘子，轻轻揉了下眼睛。
他只是心有所感，似乎有人在窥探自己，但这书生好像并无法力波动，是个普通人。
刚才的一眼对视只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有侍从道：“世子爷，林府让我们进去。”
“岂有此理，这林廷岳竟然就派个管家来迎...”赵锋虽然知道自己这边不合礼数，但还是忍不住嘟囔着。
转头却看见沈无咎那淡漠的眼神，顿时点头道：“沈先生放心，你让我怎么说的，我都已经记下了。”
“有劳世子。”
两人下了马车，在管家的带领下，吴王府的一行人往山庄里面而去。
......
书房静室内，陈墨虚收回目光，略有所思道：“真是奇怪...”
这边林廷岳已经确定，给女儿下蛊毒的，十有八九就是吴王府了。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最终目的，但心中也是升起怒火，何况对方现在不请自来，要做什么？
这边才刚治好女儿的邪病，他们就过来，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林廷岳生气的还有一点，就是这山庄，并非余杭城中的林家府邸，只是平时避暑玩乐的闲庄。
若无主动邀请，私交甚好，是不能直接来闲庄的。
要知道世家大族往来，哪个不是先递门帖，再约好时日，才能正式登门拜访。
在林廷岳心中，这吴王府现在的失礼之举，就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意味。
同时又有点担心后怕，自己并不惧吴王府明面上的势力，林家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人，但对蛊毒之类的阴邪下滥手段，好像没有防范方法。
此间事了，得向书生请教一下。
林廷岳说道：“陈生，云兄你们且在此稍坐，我倒要看看这吴王府意欲何为。”
这是冲着林家来的，于情于理，都不能牵连两人。
而且就算刚才拒绝他们拜庄，也没有意义，人家都找上门了，难道还避之不见吗？身为林家之主，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却被云雅正拉住：“林兄，我与你一起。”又对陈墨虚道：“陈生你且安坐片刻。”
云、林二人几十年的至交好友，又都是各自的家主，如今这情况，云雅正肯定也要弄清楚，吴王府的意图是什么，好方便周旋。
林廷岳想了想，便不再劝。
“林家主，云先生，不用多虑。”陈墨虚摆手道：“我与你们同去。”
刚才的隔空感应，虽然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人就是下蛊的幕后凶手无疑。
这虫蛊之术，阴邪难测，既然遇见了，就不可不察。
“陈生，多谢！”林廷岳本来还有些忐忑，但听到书生同去，顿时安下心来。
想着之后的谢礼怎么贵重都不为过。
......
山庄大堂，既无焚香，也没茶点，侍女奉上三杯清水，就退下了。
这可把赵锋又气到：“这就是林家的待客之道？真是混账！”
他自己不合规矩的突然上门拜访，却又自视吴王府高人一等，这林家必须得好生招待才行。
“世子爷，我看也是，这林家真是太过无礼。”身旁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头附和着，表情谄媚。
这是吴王府中的御医。
而沈无咎则是喝着水，心中不以为意：“吴王这么多儿子，除了大公子，其他尽是些草包。”
本来按照计划，这林家应该这几天就会求到吴王府。
但自己种下的贪食蛊却被破了，被灭杀的干干净净。
在请示吴王之后，又叫上赵锋，特意来试探一番。
这城中，除了烟波观的火爆老道，金山寺那大和尚，还有谁能做到？
之前林家派去道观和寺庙的人，都被他用瞳术迷惑，导致无功而返。
沈无咎手指敲击着水杯，想到还有两个，钱塘龙君、余杭城隍。
但是听闻这龙君常居江岸，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现身，应该不是。
至于城隍更不可能，连左右鬼差游使都凑不出来，困守庙中已经不成气候。
会是刚才看到的那个高大书生吗？什么时候城里有这么一位人物？
正想着，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哈哈，世子到来，林某有失远迎...”林廷岳率先走了进来，随意打了声招呼，又笑着道：“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紧随其后，陈墨虚也迈步而至，一眼就看到了沈无咎。
而沈无咎则是放下水杯，豁然起身望向这高大书生。
厅堂里，无风自起，众人仿佛听到有虫鸣海潮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