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盛开清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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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昙花

晨光穿透图书馆的彩璃穹顶,在古籍库地面投下斑斓的虎纹。恋晨的影子被拉长成扭曲的十字,指尖划过《植物百科》烫金书脊时,突然触到某种黏腻的触感——那页记载昙花的纸面,正渗出淡粉色的汁液。

“花期六月至九月...“她反复摩挲这行铅字,墨迹竟在皮下晕染开来。书页夹缝里钻出细小的白色菌丝,迅速在她手背织就昙花形状的纹身。当闭馆铃声响起时,整本书已化作灰烬,唯有那朵花印在掌心灼灼欲燃。

追风踹开宿舍门的瞬间,无数镜面同时碎裂。向阳望着满地狼藉惊愕失声——所有能映照人影的物件:化妆镜、手机屏、不锈钢水杯,统统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唯有恋晨的床铺纤尘不染,阳光在棉被上烙出莲花形状的光斑。

“她在重构时空。“追梦捡起半块镜片,裂纹恰好将她的瞳孔分割成阴阳双鱼。镜中倒映的窗外景象令她寒毛倒竖:三月的梧桐树竟挂着深秋的枯叶,而更远处的江堤上,十二年前的旧巴士正穿透晨雾缓缓驶来。

此刻的恋晨站在古籍库禁地深处。青铜匣自动弹开的瞬间,清昙比丘尼的绢帛地图悬浮空中,墨线游走出全新的轨迹。她跟随光斑移动视线,忽然发现司机的未婚妻正坐在《洛阳伽蓝记》的书架上,裙摆垂落的流苏与当年挡风玻璃上的霜花完美重叠。

“死亡不是终点。“女子指尖轻触恋晨额头的昙花印,“而是记忆的琥珀。“她的身影突然虚化,化作万千萤火没入书架深处的《大般涅槃经》。

子夜时分,江滩乱石堆升起三十六柱青铜灯。恋晨腕间的银杏玉坠开始发烫,叶脉金纹游走出《华严经》全文。当她踏进灯阵中央时,清风老人从月光里析出实体,烟斗喷出的不再是青烟,而是带着铁锈味的血雾。

“看好了!“老者暴喝如狮子吼。血雾在空中凝结成两生花,一株盛开于盛夏正午,一株绽放在严冬子夜。恋晨突然明白司机为何总在雨天擦拭后视镜——那是在为不同时空的旅人照亮归途。

死神现身时带着冰河纪的寒意。他手中的镰刀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尖叫的灵魂拧成的漩涡。“抹去'那个世界'的代价...“镰刃划过恋晨耳际,斩落的三千烦恼丝瞬间燃成灰烬,“是永世不得绽放心花。“

恋晨的瞳孔突然浮现青铜匣螭纹。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用输液管编成的中国结,想起林晓月日记本上荧光笔写的“Noli timere“,想起司机未婚妻在旧巴士上怀抱的永恒昙花。当死神镰刀劈向心口时,她竟微笑着摊开手掌——那朵书页孕育的昙花纹身正在盛放。

“不可能!“死神的面具迸裂,露出清风老人惊愕的脸。整个灯阵开始坍缩,青铜灯柱化作流沙,裹挟着时空碎片坠入江心。恋晨在混沌中听见不同年龄的自己同时发声:“刹那即永恒。“

图书馆晨光再次笼罩周身时,恋晨发现《植物百科》完好如初。唯有袖口的昙花香证明昨夜并非幻梦。当她推开古籍库石门,追风正举着破碎的化妆镜嘶吼:“你们看见了吗?刚才镜子里...“

三人突然噤声。恋晨的影子在晨光里异常清晰,心口位置盛开着半透明的昙花光影。更诡异的是,所有镜面裂痕都在她经过时自动弥合,映出的影像却是不同时空的交叠:民国课堂上的女先生、石窟中打坐的比丘尼、驾驶旧巴士的司机未婚妻...

“今天该去梧桐站台了。“恋晨抚过胸前的银杏玉坠。经过三年二班教室时,那个涂鸦的男生突然追出来,将修正液塞进她手心。液体自动在瓶身显现出梵文“阿“字,而他的瞳孔里,正倒映着江心永不沉没的河灯。

当十二年前的旧巴士冲破时空涟漪时,恋晨在投币箱里放入那瓶修正液。司机接过时的表情似悲似喜,他耳垂的疤痕泛着金光,与乘客们怀里的昙花共鸣出梵唱。恋晨坐在当年未婚妻的座位,看着车窗外的四季在弹指间轮回。

“终点站到了。“司机的声音穿越十二载光阴。车门开启时,恋晨看见年轻的清风老人正在站台煮茶,茶烟里沉浮着无数心花初开的瞬间。她忽然泪流满面——母亲正站在茶摊旁,手中的输液管开成永不凋零的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