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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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界。

“不愧是施殒帝姬,果然杀伐果断干脆利索,没想到赫赫有名的战神在帝姬面前也是如此不堪一击。”天君侍者朝颜玩弄着手中的灵丹戏虐的说道。施殒眼底划过一丝狠厉,随即消散而去,淡淡然道:“为天君排忧解难本是臣等职责所在,况且翟星河在与天兵神将战斗中早已耗尽灵力,我能取胜不过是侥幸而已,不足挂齿。”

“帝姬实在是过谦了,这天上地下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要您愿意,取灵丹灭魂魄不过是您动动指头的事儿而已。”

“臣等能为天君效力终日诚惶诚恐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骄纵之心。”

仙侍讪讪一笑:“帝姬有所不知,此次翟星河借天君闭关之机视天界法训为无物触怒天威,若是天君为此动摇万年根基三界岂非大乱不可,此等谋划可想此人其心可诛。天君向来对他器重万分,料想他一定能够担当大任,结果偏偏是在他这里出了差迟,也不知这三界之内真正效忠天君的能有几人。”他说着渐渐露出悲戚的神态来。

“天君恩威浩荡,三界众生皆是心诚俯首,忠心不二。至于翟星河之辈不过是苍茫云海间的一粒微尘,不必介怀。”

朝颜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只是说来真是令人不齿,谁能想到堂堂天河十万统领的翟星河竟然会犯下盗窃罪呢,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缺点什么天君宽厚仁心岂有不赏与他的道理。”

施殒仿佛被一滴冰凉的清油滴落心尖,一阵寒意从头到脚浸了个透。究竟盗了何物竟让天君痛下死令,自己必须尽快找到阿缘问清事由才是。朝颜还在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耳边却传来浅浅的钟声,仙侍抬头向殿外望了一望日头,随即向施殒拱手鞠躬道:“还请帝姬稍等片刻,小人得失陪一下侍奉天君用膳了。陌瓷郡主也十分挂念星君,星君不如留在天界游玩几日再回地界可好?”

“不必客气,此次而来一是为了交付灵丹,二来是为了向天君问安,如今知道天君安好我也不便久留了,地界事务繁重我得尽快回去处理。”

“如此,小人只能恭送星君了,等天君出关星君一定要来看望天君啊,天君倒是时常提起您的。”

“一定。”

作别朝颜之后施殒便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地界,途径繁华似锦的宁安都,山河娟秀的青北郡,群山巍峨的万诗林,而地界的门界则被地君施隳设立在平凡无奇的起临镇。这座小镇紧靠极北,一年四季都是冬天。不过因为有百里冰封的极北做天然的屏障,这里百年来都未曾受到过一点战事的纷扰,人民安居乐业,日子清贫安乐。这时的施殒一心只顾着赶路,根本无心流连任何风景,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够多留心一点就会发现有魂灵正在与她相反的方向游走而去。她负有引魂之责,魂灵绝无背她而去的道理。

刚回到地界阿莫便迎了上来,他走到施殒跟前一边咒骂一边啜泣道:“我跟你讲啦,我今天肯定是撞见鬼的啦!我好好的带着翟星河的真身和魂魄从栀梧山往地界赶,一路上都很顺利的,结果刚到起临镇就突然莫名其妙的钻出一股子怪力要把翟星河的三魂七魄给拉走,给我吓死的啦,我把你教给我的东西全用上了,符纸也全贴上了才好不容易抢回了两魂六魄。也不知道是那个挨千刀的丧门星跟我作对,害我整整搞掉了翟星河的一魂一魄,阿殒,这口恶气你必须得帮我出了才行。”说完又不服气的哭了起来。

“窃魂。上古时期阿爹还未降世,天地纷乱四海不平,冤魂恶灵更是与日俱增。便有为求自保者、为民请命者、趁乱作祟者为了快速增进法力便以自身做瓮,魂灵鬼魅做引来增进法力。此术有违天道三界不容,于是三界统一下令封禁此术。”

“你的意思是说又有不知死活的人偷练这个禁术哦?”

“只是推测,也许是有心之人专为翟星河而来的。”

阿莫一听头更大了,“要死了,要是那挨千刀的丧门星是冲着翟星河来的我们岂不是就要暴露啦?不行不行,我们要不就用剩下的两魂六魄把翟星河唤醒好啦!”

施殒浅思片刻后道:“魂魄不全强行唤醒可能会出现性情转变,记忆缺损的状况,只怕风险会更大,现下还是应该先查明情况寻回魂魄才是。”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呐?”

“你先到判官司让陆总司带上生死簿到大殿等我,我先去一趟大荒涯随后就到。”

“好,我这就去叫他。”

大荒涯…

大荒涯坐落在地界最偏远荒凉的地方,这里寸草不生,气息污浊,哀鸿遍野。那些放不下心中执念不愿遁入轮回的冤魂恶灵都被施殒驱赶封印在这里寸步难行,它们有气没地方出便靠着谩骂施殒度日,戾气更是日增夜涨。

“施殒,放我出去,我要去杀了那个负心人!”

“朕不能死,朕还没有收复失地,朕的臣民还在等着朕,施殒,你竟敢囚禁朕,朕的臣民定会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人类,愚蠢善妒不怀好意的人类,都该死,都该死!”

施殒脚步沉沉的站在大荒涯的涯边上,向下望去,那一团团的黑气似乎比之前更加厚重,撞击涯壁的力道也似乎比之前更加强劲。翟星河的肉身被存放在千年冰晶打造的冰棺中,阿莫将它放在涯边的壁洞边施殒一眼便能瞧见。

这时一个声音道:“又是谁来了?”

另一个声音打了个寒噤道:“我感到一股子寒气,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施殒来了。”

此话一出,瞬息之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是众魂灵齐齐倒抽凉气的声音。一团黑云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迎上前来说道:“施殒大王驾到,我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还望恕罪。”

“今日可有随我走的?”

一片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黑团又接着奉承道:“大王,您日理万机今日怎么得空来看小的们呀?”

施殒漫不经心的说:”随便走走。”

那黑团绕着施殒不停的转着圈,关心的问道:“大王,您不开心吗?”

“何为开心?”

“开心?开心就是心情舒畅啊,胸中气息顺和,周身轻快,这便是开心啊!”

“哦?原是如此。”

“大王,您为何事烦恼呢?”

“你这个琵琶精最善巧哄骗人心,这点伎俩也想用在我身上吗?”

那黑团急得上蹿下跳,急急解释道:“哎哟大王,小的冤枉呀!小的见大王眉头紧锁心情不快,正所谓关心则乱,若是冲撞了大王那也是无心之过,小的绝无揣度大王圣意的意思呀!”

“乖唇蜜舌。”

“嘿嘿,大王那里的话,小人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你既如此巧言善辩倒不如说服几位魂灵随了我去,也算是积德行善。”

“哎呀,大王您实在是太抬举小的了,您神通广大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小的区区一团魂灵又如何能办得到呢?哎呀,我的头突然有点痛呀,哎呀,大王,恕小的不能奉陪啦,哎呀哎呀。”

区区一团魂灵说它头疼,也不知道它的头在哪里。施殒无意拆穿便顺了它的意,“去吧。”

“谢大王,谢大王。”说完那黑团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黑团散退后她便施法将封存着翟星河肉身的冰棺推送入涯底,自己随即纵身一跃跟了上去,穿过层层黑云过不多时她便和冰棺一前一后到达了涯底。这大荒涯中层宽阔上下两头相对窄小形成了纺锥状,涯底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也厚重得直呛人喉咙,就连施殒都忍不住咳了两声。她点了盏灯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涯底四壁陡峭积尘满天,那些吸附在涯壁上的尘土松松垮垮轻轻一碰便能掉落一大片,想必是那些企图逃离的冤魂恶灵在撞击涯壁的时候抖落了尘土,而涯底就像漏斗的出口,所有的尘土都往这里灌。

施殒远远的朝着冰棺里的翟星河道:“没想到这底下环境竟会如此糟糕,你第一次来地界我理当倾力款待才是。”

说罢她便在距离涯底七八丈高的地方另设了个结界,所有的尘土飘扬起来在空中汇集成一条长长的缦纱,轻舞似的袅袅而去。这结界不仅阻挡了所有瘴气怨灵的入侵,就连冤魂恶灵撞击涯壁抖落的尘土也再也到不了这里。涯底瞬时间变得无比纯净安宁,要说这三界之中可能再也找不出比这里更为人称妙的地方了,至清至浊共存一处却又划清界限。她抬手一挥,一棵粗壮的灯笼枣树瞬时拔地而起,上面还晶晶亮亮的挂着无数的“枣子”,“枣树”从树根到树干都透着淡黄色的亮光,树叶则是青悠悠的绿光,挂在枝干上的“枣子”一个个圆滚滚的透着红黄相间的暖色,令人好不怜爱。她将冰棺放置在“枣树”底下,还将灯笼做的花朵植被一圈一圈的堆放在冰棺四周,它们透着五颜六色的亮光被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涯底,只留下一条幽径小路供施殒行走。整个涯底一时之间被映照得一片温暖祥和,似梦如幻。

翟星河此刻正安详的躺在冰床上,嘴角似乎还浅带着笑意。

施殒低着头细细的观察着翟星河,从头发看到眉眼,从鼻峰看到唇角。她从未如此仔细的凝视过翟星河,看惯了地界的歪瓜裂枣牛鬼蛇神,在这样的仙人之姿面前她陡然觉得自己都变得丑陋不堪起来,心中轻轻的略过一丝不为人觉的羞怯。随即直起身来抬头看向“枣树”声音朗朗地说道:“地界没有阳光种植不了花草植被,只能用灯笼来代替了,这也算是地界特色你就当入乡随俗吧。”

“要是住得久我便再引一川溪流进来,到时候你在这里喝茶垂钓,焚香打坐,依然做你的快活神仙。”

“早知如此断然不会让你服下宁息丸,宁息丸是封了气息抽离魂魄的假死之药,不若如此天兵神将便会一直寻着追杀下去根本无法抽身。可是现下你又魂魄遗失不知何时才能苏醒,好在阿缘知道原委找到他便能真相大白。”

她陪着翟星河又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环顾四周觉得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才轻轻的拍了拍冰棺对翟星河说:“我走了。”

回到涯边之后她又加封了三道封印,这下大荒涯彻底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天君老爷来了也得抖三抖。冤魂恶灵们又是一阵比一阵惨烈的哀嚎,其中也不乏寥寥的谩骂之声。

回到珈蓝殿的时候判官司的管事陆景明和阿莫已经在等着施殒了,见了她陆景明便躬身一拜道:“不知帝姬召唤小臣是为何事。”这个一向明察秋毫的判官是个清瘦风雅的小老头,他脸颊瘦削留着短须,骨骼分明背脊挺拔,自有一翻仙风道骨之气。

“近日各项簿子可出过差错漏洞?”

“回帝姬,判官司每件案卷从审理到判决总结,都有专项的人员负责登记记录,并且会详细的记录登记的时辰登记人员姓名等,臣每日都会对照当天的记录进行核对,目前为止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他回答得胸有成竹想必对于工作从未懈怠过半分。

施殒暗自思付道:难道劫走翟星河魂灵的人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帝姬已有四日未有引进新的魂灵,还请帝姬替天君分忧的同时莫忘了履行本职公务,否则案卷累计叠加只会增加各司部的压力,也容易出错。”

阿莫听他这么说来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脸色瞬时就苍白了,脑子里乍起无数惊雀乱纷纷的朝着他叫嚣道:“你完啦!你完啦!你要和施殒去奈何桥排队啦!”

施殒听后心中自然也是一惊,但神情依旧坦然自若,她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道:“我会处理的。”

“那臣先行告退了。”

“嗯。”

陆景明退下后施殒便一刻不敢耽误动身去了人界,阿莫则被派遣去天界枣林接回阿缘,二人就此分头行动。

此时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亡魂怨鬼则比动乱时期少了很多,施殒矗立在起临国最高的山巅之上,翟星河的魂魄便是在这里被劫走的。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根木簪向空中抛去,再回到手上时便成了一枚竹笛,竹笛又由一枚变成了四枚朝四方散去,施殒手上结印,嘴里念咒道:“迢迢陌路,魂兮归兮。”过不多时,四枚竹笛便从四方领着一众魂灵归来,施殒看着寥寥数十个魂灵稀稀拉拉的站成一排便深感大祸临头,就算现在是太平盛世也不至于人间过去了整整四年只有十来个人离世,还好此前到天界交付灵丹之事三界共睹,否则这场大祸的起由还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填补,现下只能先引着这些魂灵回地界再做打算了。

回到地界判官司一核对数目,缺少了整整四万三千八百二十个魂灵,整个司部顿时一片哗然,陆景明更是直接拍案而起怒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孽障,竟敢公然劫走如此庞大数目的魂灵,这分明是公然挑衅,若不拿下此人怕是这天都要被他掀翻了。”

判官司里的官员们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负责审理的副判官白致卿是个皮肤白皙四肢修长却大腹便便的年男子,他五官标准谈不上英俊也谈不上丑陋,普通得扔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了。他首先站了起来擦了擦脑门的汗珠怯怯的说道:“此事重大,属下,属下认为应该先向天界汇报才是。”

负责审理的主判官柴正贺则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满脸蓄满了快把半张脸都遮住的络腮胡,眼神如炬永远精力充沛,为人又豪气爽快侠肝义胆社交范围涉猎整个三界,可以说是广撒种子遍地开花。他一把扯住白致卿的手臂将他按坐下,朗声呵斥道:“没出息的东西一天就知道汇报,汇报个奶奶啊,自己的事自己不会处理啊。”

白致卿瘫着双手一副苦瓜样,瘪着嘴角说道:“我这不是按程序办事嘛。”

“窝囊玩意儿,按程序先把帝姬抓起来办咯,你敢去抓吗?”

白致卿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下官,下官不敢。”

柴正贺朝着他翻了个白眼道:“这不就结了,你就好生坐着吧。”

负责登记的小官员蔡向是个青俊小生,他站起身来向众人恭敬的一拜道:“微臣以为,此事我们地界悄悄的解决了就是了,就算要让天界知道等罪犯擒拿归案了再汇报也不迟,这不仅是为了维护帝姬的威仪,更是为了维护我们地界的尊严。”

柴正贺用手指代替点头似的指着蔡向说道:“对,蔡向说得对,说到底咱帝姬还不是为了帮天界捉拿罪犯才耽搁的,这叫…这叫什么来着?”他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白致卿。

白致卿捂着胸口气息不顺的说道:“事出,有因。”

“对,就是事出有因,要不是因为帮那群饭桶咱帝姬能被人劫走以万计数的魂灵?说出去谁信啊,这不是说笑话吗?要是通报上去咱帝姬帮他们不仅没领到功,他奶奶的反而因为失职还要受处分这不是白忙活了吗?咱地界还要脸不要脸了?”

“对对对,是这么个理是这么个理。”众人一片应和之声。

其他司部的人得了消息也陆陆续续的赶来踊跃的参与讨论,大家一致认可这事应该地界私下解决,但是七嘴八舌的说来道去却连个实际的策划都拿不出来,大家越急话越多,话越多心越乱,一时间整个司所像个菜市场似的乱得鸡飞狗跳的。而施殒则至始至终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喝着茶,仿佛在听别人说书似的那般悠然自得。待她将茶喝净后将茶杯往案几上一放,那沉闷的声响宛如庙宇里撞击的钟声一般荡漾着四散开来,沸腾的人群一下子便平息了。她掷地有声的说道:“此人能够一举劫走众多魂灵定然不是普通寻常之辈,若是为了修炼禁术大可劫取一些散灵,如此更加隐晦安稳。可是其偏偏大张旗鼓毫无避讳,背后肯定另有深意,明日柴正贺判官先同我到人界打探敌情,过后再做打算。”

陆景明捋了捋短须思索了一会道:“若不是为了修炼禁术,那此人的剑锋怕是指向地界而来的了。”

施殒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无妨,既然来了迎战便是。各位先把生死簿上遗失的魂灵统计下来,今后好做清算。”

“是。”

交代完事宜之后施殒便回到了珈蓝殿,她坐在大殿上手枕着头闭着眼睛稍作休整,顺便等着阿莫和阿缘。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阿莫惨白着脸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大殿,施殒抬眼见他是孤人一人回来的也就猜到了个大概。

他一屁股坐在施殒身边,泪如泉涌的抽泣起来。

“阿缘呢?”

“不知道了啦,可能死啦!”

“死了?”施殒定定的望着阿莫,想看清他的话中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阿莫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去找阿缘我心里老欢喜的啦,结果等我赶到枣林的时候那里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啦,哪里还有什么枣林什么阿缘啦。我躲在高处偷偷观察,看到还有好几个士兵在哪里翻翻找找的,我又不敢待太久,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就等着给我收尸么好嘞。”

“翻找东西说明阿缘真的死了或者阿缘逃脱了,如果他们捉到了阿缘天界有的是手段从他嘴里套出秘密自然不必费力翻找。最近你且多留意门界的情况,阿缘若是逃脱了自会寻来的。”

听施殒这么说来阿莫倒是又放宽了些心,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小阿缘没日没夜勤勤恳恳的替翟星河守护枣林,现在那里变成了焦土还不晓得他们两个会有多伤心,但愿小阿缘吉人自有天相,那你这边引魂怎么样的啦?”

施殒不以为然的喝了口茶道:“被劫了四万三千八百二十个魂灵。”

“什么?”阿莫脑子里的小麻雀又开始乱纷纷的叫嚣起来。“你帮帮忙好不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要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死样子,我跟你讲哦,你这个人不会有太大出息的啦。”

“没出息都能当帝姬,有出息不得一统三界了。”

阿莫被她这句话顶得满满当当的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站起身来怒甩了一下衣袖将两手背在身后又道:“这件事陆总司他们要上报给天界不啦?”

“他们商议由地界自己处理完了再上报天界。”

“哦,那还算他们有点良心啦!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啦?”

“明天我先跟柴正贺去打探一下情况再做安排,你跟着我奔波了这几天明天就留在地界做休整。”

“好吧,那我先走啦,我都快累死了啦。”

“好。”

第二日一早施殒便同柴正贺一起来到起临国等待着,他们怕惊动对方于是封了气息隐了法力,两人找了间茶馆悠然自得的喝起茶听起书来。此时说书人正讲得全情投注,唾沫横飞,目瞪口张好不激动快活,台下的听众更是一个个聚精会神,屏息凝神,跟着跌宕的故事一起起伏的胸腔呼出阵阵热气,一时间整个茶楼都沉侵在一种妙不可言的氛围里。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那太阳便斜斜的向下西去,柴正贺一看这日头有了下落的迹象探出头去看楼下摊贩店家也有了打烊收摊的准备,心里竟有些焦急起来,“帝姬,咱都在等了一天了,那厮会不会不来了?”

施殒自然还是一副悠然做派,磕着瓜子说道:“对方行事张狂根本不惧于我对抗,所以我料想他不会躲藏,今日必定还会引魂,等他现身动手的时候我们再一举歼灭。”

“那我们应该多叫点人来搭把手的。”

“人多嘴杂容易惊扰对方,就我们两个人足够了。”

柴正贺嘿嘿笑道:“那是,咱帝姬亲自出马那是一个顶仨呢。”他这个人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的脾气,既然让他等着他便敞开来等了,又转过身去听书,跟着人群一起鼓掌叫好。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一曲悠扬的笛声从远处飘渺而来,隐隐约约细若游丝,一时间,街道上、屋顶上的魂灵全都朝着笛声的方向游走而去。施殒站起身来拍了拍还在全神贯注听书的柴正贺,“走了。”

柴正贺一听急忙扔下手中的瓜子匆匆跟了上去,为怕打草惊蛇他们只好继续隐藏法力封闭气息,一路靠着脚力跟随着魂灵来到了起临国与极北的边境之地。横穿过一片枯木森林之后眼前视野突然开阔,茫茫的雪之国就这样尽情的展现在他们面前,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被掩盖什么都可以被显现,因为足够强大所以明目张胆无所畏惧。

顺着笛声他们一路赶到一个峡谷里,这里两排耸立着并不算太高的山群,山体上也都是白茫茫的积雪,除了那即将暗下来的天空以外视野所到之处全都是一片白色。二人站在谷底齐齐向上望去终于见到了那个幕后的操纵者,只见一身绿衣的男子吹奏着纯白色的骨笛极目远望的站立在雪山之上,他面颊苍白身形单薄孱弱,样貌清秀娟丽更胜女子,那有半分剑指地界的魄力,柴正贺低声问道:“他奶奶的,这男的还是女的啊?就他这倒霉样儿我一把手就可以掐死他了。”

施殒却谨慎道:“不可轻敌,奸诈之人最善于示弱麻痹敌人。”

就在那人察觉到施殒一行的同时施殒便以最快的速度展开法力直杀而去,而那人先是一惊随即平定下来吹奏骨笛应对,施殒迎头就是一掌劈了下去结果却在悬空中被挡了开来,仿佛有道无形的盾牌护在他身前似的坚不可摧。届时她一个后翻站立在对岸的雪山之上,将发髻上的木簪变化出竹笛吹奏笛曲应敌。只见两座雪山之间一团红色的光晕直奔对岸而去,而一团蓝色的光晕猛然出现于其狠厉的撞击在一起,震动得周边的枯木都抖落了身上的雪衣露出枯槁的枝桠来,两团光晕相互抵御相互制衡,势头猛烈一时竟分不出伯仲来。柴正贺从谷底一个飞身立在施殒身侧,接着便抽出剑来口念心诀,那剑便从他手里直直的飞射出去又瞬时化作无数剑雨,直冲向对方而去,只可惜也像砸在盾牌上一样被牢牢的阻挡了下来近不得对方半寸。

随着两头光晕的势头越加猛烈柴正贺渐渐开始感到不适,剑雨也逐渐聚集成了一柄收回了剑鞘。以曲为攻本来就是为了乱人心智,若是定力不稳随时可以暴毙或者疯魔,他能坚持这么久也实属难得。此时他只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相互调换了位置在腹中跑过来跑过去一刻也不消停,头也变得有一百万斤重似的随时狠狠的砸向地面,施殒斜眼看他单膝跪地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突然想起自己还剩了些定心丸在乾坤袋里,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便使腰间的绒布口袋飞向了柴正贺,他艰难的伸出手往里掏了掏,掏出一瓶定心丸,随即吃了两颗下去偏偏倒倒的走到一棵枯树旁坐下调息。

过不多时,施殒隔着光晕也能看清对方渐渐蹙起的眉头,心中了然对方已经灵力不支便立即抓住战机奋力一击,只见那红色的光晕慢慢将蓝色的光晕蚕食,紧接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那看不见的护盾一举将对方打飞出三丈之远,那人受了如此一击却一声不吭的手捂着胸口侧躺在地,泪眼婆娑,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施殒飞身行至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道:“悉数坦白,饶你不死。”

那人轻笑了一声便如流星一般纵然而去。

“他奶奶的是兔子投胎的吧,跑这么快。”施殒回头望见柴正贺惨白着脸依旧嬉笑怒骂,想必无甚大碍,他嘿嘿笑道:“不用管我,您赶紧追他去吧,我休息一下就来。”

施殒见此便也就飞身追了上去,那人法力虽远不如施殒,但是逃跑的速度倒是一流,施殒紧随其后始终无法给予致命一击。那极北之地虽是人烟罕至,却也有凿冰贩卖之人世代居住于此。只见他二人你追我赶速度快如闪电从天空纵然略过,那些淳朴善良的百姓见了还以为是流星划过纷纷走出家门对着他们虔诚许愿。

两人一直追逐着继续往北而去,施殒暗自思付道:若是再不及时将其正法,只怕前路早已布好陷阱等着自己去跳了。她取下木簪变化作竹笛,吹奏唤灵曲召唤出神兽朱厌的魂灵。只见那朱厌从天而降犹如一座白色的大山,它长着巨大的嘴巴朝着四周一声嘶吼震得群山为之一抖,纷纷落下厚厚的积雪形成白色的尘墙。它身躯庞大却极其灵巧迅敏,只见它一把将施殒托在背上,三步两跳一下就将对方碾压在爪下。它正欲咬下对方头颅时被施殒轻轻拍了拍后背,她不急不慢的说道:“留他一命。”那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就令这巨兽乖巧服从起来,施殒至上而下的俯视着爪下之人道:“你有这身本事何不与我一同共事?”

那人虽被挟持着嘴角却笑得轻狂,他轻蔑的说道:“就凭你?你这人长得挺丑事儿倒想得挺美。”

施殒却不急不恼的淡然说道:“哦?看来你的主家是个才貌冠绝的一流人色?”

“你别想套我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你对你主家如此忠心,他却对你的生死置若罔闻,岂不令人寒心?”

“随你怎么说,我这条命反正是主公恩赐的,主公要我死我便献出这条命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倔强的撇过头去,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施殒见他冥顽不灵语气转而冷冽道:“你既一心求死,我便遂了你愿。”

话毕,那朱厌又是一声怒吼张开了巨嘴准备将其咬烂成泥。而那人倒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无所畏惧。就在此时从远处飞来一个金环扣住了施殒的脖子直直的将她从朱厌身上打飞下来,她站起身来扯了一下脖颈上的金圈儿,那金圈严丝合缝的扣在她的脖子上一点缝隙都不留。她挺直了脊背头颅高高的望向空中,只觉呼吸开始变得短促,四肢也似乎因为血液不通而变得麻木无力。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头顶上盖下来,一字一顿仿佛千金重锤般从头顶砸下来一般震魂荡魄。

“无知小辈,岂敢放肆!”

说罢施殒只觉项上的金圈更加往里收紧了,要不是她以法力制衡着,那金圈早就将她的脖子斩成了两截。柴正贺此时正好赶来,见施殒颈上紧紧的锢着个金圈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续集灵力两手置于施殒脖颈前后试图用灵力拉开金圈,但那金圈就像血蛭一般直往肉里去钻竟是半分不得要领,一时又急又恼朝着朱厌爪下之人破口就是一顿大骂,“你他娘的是个什么渣滓玩意儿,有什么鸡鸣狗盗的手段尽管往咱老爷们儿身上使,欺负个女子算他娘的什么东西。”

血丝开始慢慢爬上施殒的双眼,两只眼睛变成两个红色的玻璃球似的快要浸出血来,她却依旧一声不吭直挺挺的站立着。那朱厌哪里见过施殒这般狼狈模样,一时呆滞竟忘了自己爪下还有个鲜活活的人质可以为用,听柴正贺如此骂来它低头正好和它爪下之人四目相对,瞬时火气直冲脑门抱着必将那人碾压成肉饼的势头重重的将爪子按压下去,施殒经受的若是泣血之痛的话,那人承受的则是五脏具碎的痛苦了,只见他的嘴角,鼻子,耳朵开始慢慢浸出细细的血丝,他终究无法和施殒比较那里扛得住这样的重压,从嘴角艰难的蹦出四个字来,“义…父…救…我。”

紧接着施殒便感到项上的金圈逐渐松和然后迅速飞去,她整个人瘫坐在地喘着大气。朱厌得到了她的指示也松和了爪牙,只见那人早已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施殒见此立即示意柴正贺扶她站立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以一个地界帝姬的威仪之姿立于天地之间,凛然说道:“尔等鼠辈,竟敢窃我苍生魂灵,今日若不归还,我施殒就此起誓,就算同归于尽我地界众生誓必屠你满门,就从此人开始。”

说罢,朱厌抓起地上软塌塌跟死了一般的男子伸向空中示意,过了半刻,从天而降掉下来个卷轴,柴正贺松开施殒一个健步冲上去捡了起来递给她,施殒打开来一看,正是那四万三千八百二十个魂灵,心中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遗失魂灵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忧的翟星河的一魂一魄并不在其中,线索就此断了。

“本座平生最不惧威胁偏要试个子丑寅卯出来,今日念你悲悯众生,本座便敬你一分遂你所愿,来日再战,本座定当全力以赴。”

那话音依旧是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有着令人折服的魄力,说罢,一阵轻风轻轻包裹起朱厌爪中之人,慢慢向远处飞去。施殒目送那人远去,不知为何只觉那刚才说话之人的声音竟然有些熟悉亲切,却也没多做细想就此回了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