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雨夜归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宁仙儿正好没忍住困乏的呵欠，放下衣袖后，追问道：“开什么？”
杜显彰听到外面传来二更鼓响，“不是急事，你回屋睡吧，我走了。”
“苏无量还未出来呢。”宁仙儿看向穆莨宸的厢房，里面点了油灯，苏无量忙碌的身影映了窗棱上。
“我等他就是，你去睡吧，夜深了。”
第二日，第三日，杜显彰如同消失了一般，宁仙儿有些后悔自己豪气地说不急去看娘。
故而在一日夜间又听到有人叩响房门，直觉是杜显彰，奔去开门时显露出的急切，直接让门外站着的赵霁眼神微黯。
宁仙儿难辨真伪，几乎惊呼出声，却又先晃了晃因为乍醒仍不太清楚的脑袋，“是我，你没看错。”
赵霁语调冷淡，避嫌似地退开两步，“外面下雨，就在这里说两句吧。”
宁仙儿探头去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三爷暂不得来，却又怕你挂牵，故而托我来和你报个平安。”赵霁自怀中摸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三爷所托，霁已办妥，就此告辞。”
宁仙儿伸手接过，沉甸甸的，摸上去却硬硬的，隔着包袱猜不出是什么。
“你，我爹现在人呢？”说得不明不白，事也办得不清不楚，宁仙儿努力让自己比他聪明些，“何不说清楚些？”
“回城之后，我俩便分开了。”赵霁觉得她这气生得莫名其妙，“你若想知道得详细些，大可去问旁人。”
宁仙儿本想问他身上的伤是否好些了，现在也赌气不想再问，“也好，有劳世子雨夜前来，要我找人相送吗？”
“不必。”赵霁转身看向穆莨宸亮着油灯的厢房，“我有事找他。”
想着明日去问穆莨宸，一样可以知道爹的伤情如何，至于眼前这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现在不太想理睬。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毕竟人家帮忙送了东西过来，“雨下得有些大，我替世子拿把雨伞吧？”
赵霁没有坚辞，宁仙儿递伞给他时，赵霁接过伞，莫名说了句，“今时不同往日，任谁来找你，都不要轻易半夜开门。”
宁仙儿哪里明白他的小心思，一脸坦然，“我这里安全着呢，没有那么多顾忌。”
已经撑开雨伞的赵霁转回身，眼神中不再有刚才的黯然，停留在她身上时，仍旧忍不住说道：“虽说情势所逼，暂时不得不在此容身，也不宜如此去见外男。”
宁仙儿低头打量下自己，因为急于开门，外衫虽然穿得潦草，但也足以见人，要非说有不妥，顶多算披散了头发而已。
“这也是我爹交代的？”
赵霁怎好直说，介意的人是他本尊，只得拿全不知情的宁三爷做了挡箭牌。
“我知道了，不过暂时在此栖身，等我们全家回到渚州，我自然会严守规矩。”宁仙儿说完，见赵霁仍旧站着不走，“世子不是有事要找穆大夫吗？”
赵霁本欲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自己叵测的将来，终究将满腹心思咽了下去，“嗯。”
宁仙儿的满腹心思早在得知他与爹平安之后，烟消云散，只剩对未来的美好期盼，“日后有的是机会详谈，你身上有伤，快去找穆大夫吧。”
“我会在他那里留宿，你若不明白如何操作，尽管来找我，我是说，明早。”
宁仙儿觉得这回再见赵霁，他似乎成熟不少。
却十分理解他，处于这样艰难的处境，很难不成熟吧？
“好。”明白刚才包袱里应该是爹做给她的小玩意，“在爹心里，我大概仍旧是五年前的模样吧？”
“嗯，”赵霁又停滞了脚步，“三爷说得最多的，就是幼年时的你。”
“那世子为何不多与他说说，现如今的我？”
赵霁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如何消解了三爷的成见，最后得到他的赞赏，成了莫逆之交。
虽然不情愿，但好过被三爷敌视。
想到此，觉得近水楼台的杜显彰也不见得有多少胜算，毕竟自己家世尴尬，杜显彰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倒觉得，你就当这五年虚渡了，重新陪着爹娘，从五年前过起，也挺不错。”又莫名添了句，“反正三爷打算让你招赘，婚事晚个五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宁仙儿觉得自己和他在飘着细雨的沿廊下，讨论自己的私隐，实在不合时宜。
根本不打算接话，“世子呢？有何打算？”
她的反将之计果然奏效，赵霁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听天由命。”
“我倒觉得世子只要尽力而为，或许别有洞天，也说不准。”
赵霁抬头望她，曾几何时，她触手可及，一切俱在自己掌握之中。
是何时偏离了轨道，他竟然说不清了。
最后清醒地认识到，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谈论其他。
失意地笑笑，“走了。”
宁仙儿安静看他手执雨伞，缓步进入台阶，却又走得极慢，小小的宅院，竟被他走成了千里万里。
最后在院中伫立，缓缓回望，两人隔着细雨，都未说话。
却又似说了千言万语。
良久之后，赵霁挥手示意她关门回房。
宁仙儿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先走。
赵霁最终妥协，走到穆莨宸的厢房前，收拢雨伞，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侧身而入。
宁仙儿仍旧独自抬头望了会天，才合上房门。
却又倚靠着门扉，出神许久。
那边厢，穆莨宸强撑着睡意，倚靠在床头，望着魂魄游离的赵霁，毫不客气说道：“十八相送演完了？”
赵霁瞅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要记住，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穆莨宸继续说道。
赵霁又瞅了他一眼，仍未表态。
“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会在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开这劳什子药铺。”穆莨宸满满的不忿，“莲辛堂的招牌，你要用下辈子来还我。”
赵霁轻笑于床沿坐下，“你好象从未对小娘子动过心，该不会真相中了我吧？”
“去你的。”穆莨宸避嫌似地躲入了床里，“我娘还等着我娶妻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