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名医类案》序

新都江氏《名医类案》，行世近二百年矣。其为卷十有二，为类二百有奇。条析病状，援据方书，胪列治法，斧藻群言，蔚成大国，实受命于轩岐而拓宇乎《灵》、《素》。惜原本考订疏漏，间脱特多。吾友魏君玉衡、鲍君以文，精加雠比，网罗史氏，研搜家集，毕力补缀，丹铅告疲，始称完好，重付杀青。客有难者曰：古之医师，天官隶焉。或论病以及国，或原诊以知政，鸿术通乎神明，而玄机出之妙悟。若乞灵于方剂，假宠于陈言，抑亦末矣。而奚以为？夫自张、王绝轨，朱、李辍音，凡今之治医者，辄谓古今异宜，南北殊习，本草非神农之遗，仲景亦偏隅之论，于是偭规弛墨，褊见自圣，卒至于杀人而不自知其谬戾。此譬之治经者，则游谭而已矣；譬之习兵者，则野战而已矣。郭玉、许允宗之言，亦何尝为庸妄者授之口实乎？然则欲为良工，必习谙乎《明堂》、《甲乙》、《玉册》、《玄珠》，博涉乎三部九候、五运六气，所谓狐腋非一皮能温，鸡跖必数千而饱，此一夫之获耳，其若广野何？曰固也。《内经》十八篇，《难经》八十一章，词奥旨远，尊如经典，不易晓了。后世方书候论，汗牛马，充栋宇，学者纵极综考而无所征验，犹不免以人为尝试也。无所比例，犹墨守焉而未得其会通也。余读是编，窃以窥其用心，其征事也确，其达用也大，其竖义也备，其遣辞也约。事皆已经则无所可疑，法可互求则不病于执。世远道微，曲漏充塞，俗师庸术，支节苟且，一旦延张、王于一堂，接朱、李之末座，与之上下其议焉，其所津逮为何如？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乃可以尽窥仓公之秘籍而奏奇技矣，岂徒资庸瞽之肘后、供童蒙之掇拾而已哉。按医之有案，实权舆于《左氏传》、太史公。魏晋以降，多散见于史集，至丹溪始有专书，皆其门人所日纪，亦小说杂记之属。宋张季明作《医说》十卷，首述轩岐以发其宗，次列证治以穷其变，又此编之鼻祖也。至于分门别类，间有未精审者，是在览者之鉴别，不复为之更定。旧本向有无名氏朱笔点定，玩其评乙，知其于是道三折肱矣，故并存于简端云。

乾隆三十五年岁次庚寅二月仁和余集书于新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