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 咪咪
唐纳德 乔 吉姆 马克 约翰 马特 布莱恩 彼得 迈克尔 玛格丽特 理查德 玛丽
第3章
刚结婚那几年,咪咪爱开玩笑说,她丈夫每次回家待到让她怀孕就又要出门。
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唐纳德·肯尼恩·加尔文,在1945年9月日本投降几天后接受了洗礼。唐纳德的出世没有给咪咪造成一点痛苦,也是咪咪12次分娩中唯一接受麻醉的一次。婴儿和母亲住的小公寓位于纽约市皇后区的森林山,靠近著名的森林山网球俱乐部,周围非常宁静。整整6个月,咪咪都和小唐纳德单独待在一起,听着来自南太平洋的新闻报道,挂念着孩子的父亲何时能回家。
圣诞节刚过,多恩就回到纽约同家人团聚了,并执行一项为期几个月的短期任务,在新泽西州的卡尼镇担任一家造船厂的安全专员。随后他在华盛顿待了3个月,在乔治敦大学完成他的本科学业。之后,1947年夏天,就在咪咪生下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吉姆几周后,多恩去了罗得岛州纽波特市的海军总政学院,这次他把咪咪和两个孩子带在了身边。一年后,他又被调派到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市,首先在美国海军的“亚当斯号”驱逐舰上服役,之后又被调派到“朱诺号”巡洋舰上,往返于纽约与巴拿马、特立尼达、波多黎各和加勒比海的其他地区之间,其间咪咪和孩子们独自留在家里,一待就是几周。
战后,咪咪一直对他们的生活怀有完全不同的憧憬。她希望丈夫能像她两个叔叔和爷爷托马斯·林赛·布莱尼那样,去法学院上学。咪咪很崇拜爷爷,尽管她爸爸已经不跟她们一家往来了。咪咪想住在纽约,那里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孩子可以和叔叔婶婶待在一起,同表兄弟姐妹一起长大。咪咪自己被剥夺了这样的童年,因为她小时候被迫离开了得克萨斯。
多恩也有此意,至少表现得如此。但他也有梦想。他用魅惑的声音做梦般地解释说,海军对他来说只是跳板——他想让海军资助他上法学院,最好还能资助他真正爱好的政治学。不过多恩在这方面失算了。虽然指挥官给他的评价和推荐都是出自真心的溢美之词,但他每次申请研究生课程时都遭到了拒绝。似乎总有某个后台强大的人,国会议员的儿子或参议员的侄子什么的,把机会夺走了。
多恩出海时,咪咪在诺福克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海军发的钱很少,一周约35美元,有时在邮寄过程中还会丢失,她常常依靠邻居的帮助才能负担日用品和食品的费用。多恩在港口执行任务时,情况则不同。他是一名海军上尉,年轻英俊,拥有乔治敦大学的学位,掌握多门语言,深谙国际关系,给人印象非常好。在“朱诺号”上,他不仅是随舰秘书,也是一位屡战屡胜的国际象棋大师。工作之外,多恩经常陪舰长打网球。他和咪咪同诺福克的武装部队参谋学院的要员关系不错,并且因为会调“铁幕”鸡尾酒知名,这是一种用伏特加和野格酒调制的烈酒,价格还很便宜。多恩处事圆滑,又带有一股学术气质,颇得很多海军将官的好感——至少给一位碰巧搭乘“朱诺号”去巴拿马的将军夫人印象不错。
战舰上虽没有多少隐私可言,倒也暂时相安无事。一旦回到岸上,秘密就不那么好保守了。那位军官夫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一位朋友恰巧认识多恩·加尔文的太太。咪咪听说了“朱诺号”上的风流韵事,感到自己海军上尉夫人身份仅有的一点风光也很快磨灭了。咪咪本来就非常依赖多恩,现在又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儿子,她非常清楚,相比多恩对她的依恋,她需要多恩的地方更多。
多恩想申请一项法律课程,作为交换,他需要再为海军效力6年,但申请遭到了拒绝。他要求调到巴拿马、古巴或者大西洋防区——只要有海军法律课程的地方都行,也没有被获准。
咪咪再次怀孕了,孕吐仍然非常厉害。1949年末,他们的第三个儿子约翰在诺福克降生。这次多恩不在他们身边,他在伊利诺伊州格伦维尤市接受为期4个月的军官集训。咪咪和儿子们留在诺福克,多恩则总在外工作,被调遣来调遣去。这时,多恩接到消息说,“朱诺号”要把母港迁到西海岸的普吉湾,那里离即将爆发战争的朝鲜半岛更近。
咪咪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多恩必须离开海军。1950年1月23日,多恩在递交的辞呈中把辞职理由归结于自己的家庭问题。“缺乏良好的家庭生活让我必须辞去工作,”多恩写道,“留在海军将会剥夺我的妻子和3个儿子正常的家庭生活。”多恩也对他的申请多次遭到拒绝感到恼火——海军军方一直都在忽视他的潜力。他也不在意法学院了。他写道:“只有主动愿意,或者有人帮助树立信心时,人们才会有动力去做一件事。我在海军没有感受到什么动力。”
咪咪如释重负。她在偏僻陌生小镇的漫长流放终于要结束了。他们计划回到纽约,多恩在布朗克斯区的福特汉姆大学法学院注册学习,夫妻俩将重新过上咪咪一直想要的生活。他们要在莱维顿镇买一栋房子,那里是长岛的新飞地,造有大量价格低廉的房子,驾车去城里也方便。他们看中了一座适合小唐纳德、吉姆和约翰的大房子,再生几个孩子也都住得下。
咪咪不知道的是,多恩也咨询了自己的哥哥克拉克,克拉克最近成了美国空军的一名军官。跟海军不同,空军发展得还不成熟,仍有些新鲜感。飞行员那时还没有蓝色制服,仍跟美国陆军航空队一样,穿着战时遗留的“粉粉绿绿”的卡其布军装。空军当时急缺人——多恩听说,如果他去了,可以立马当上军官。
1950年11月27日,在离开海军10个月后,多恩加入了空军,成了一名空军中尉。咪咪难以相信多恩就这么轻易地违背了之前美好生活的诺言:美国正在把部队运往朝鲜半岛,难道他又想回去?为什么他总是与她步调不一致,总是将他们的生活置之度外,总是不替她考虑呢?
多恩对咪咪进行了一番苦心劝说。克拉克有天带他去参观长岛的米切尔空军基地,那里是美国空军总部所在地。多恩问克拉克,他去布朗克斯区学法律或是去长岛接受训练,对于咪咪来说真的有什么不同吗?他们都还在莱维顿呀。何况,多恩还有梦想呢。美国正在引领全世界筑建未来。刚刚打败了法西斯的美国航空部队的战机会在他和咪咪的屋前屋后飞来飞去。难道他只能在写字楼里把文件一塞,每天晚上赶5:07的火车回家吗?为什么他不去当一位专家,有朝一日分析国际事务,连总统也要听他的意见呢?
咪咪和多恩在一栋房子上付了不菲的定金。快要入住时,空军突然宣布,新的总部要迁到科罗拉多州中部地区。这次多恩也跟咪咪一样吃惊。转移总部的计划早就在华盛顿秘密商议过了,只是之前没人知道。
震惊之余,他们拿回了房子的定金。1951年1月24日,多恩到科罗拉多泉市的恩特空军基地报到。情人节那天咪咪带着孩子也一起搬了过来。
***
咪咪发现,不管走到哪里,到处都是石头——连绵不绝、深深浅浅的红色岩石分布在冰川碾平的广阔草原上,平地表面堆叠着大片岩层,如同舞台布景,令人望而生畏。这里有曼尼托泉疗养院,据说这儿的矿泉水具有神奇的疗愈功能。这片山区19世纪出现过淘金热,在科罗拉多州的地图上有了一席之地。咪咪被美景环绕,却无心欣赏。
他们来到这里时,小镇已经过了鼎盛时期。咪咪和孩子们到达时,正逢一场旱灾。水的供应甚至已经到了配给的地步。以前,咪咪的妈妈在纽约的房子周围种着绿草繁花,可现在,目之所及,一片褐黄。这里没有芭蕾舞演出、没有艺术、没有文化——跟咪咪童年时梦想的生活一点不沾边。多恩本以为自己找的房子在科罗拉多泉市的闹市区,结果那里只是一条寂静的街道,叫作尘洞街。房子跟之前他们在莱维顿选的那座完全不同,这是一幢由谷仓改建的老屋,楼梯的木板弯曲变形,让人丧气。
咪咪闷闷不乐,哭了好几天。她说,房子像垃圾场,镇子也在偏远的乡下。他怎么把她拐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但多恩毕竟是她的丈夫。她也是三个孩子的妈,他们还打算多生几个——多恩是天主教徒——无论在哪里生活,她要干的活儿不会少。咪咪决定过得开心点。这里的鸟倒是很有意思,有灯草雀、灰头领雀和北美白眉山雀。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棉白杨树,咪咪仔细观察了这里的褐色土壤,发现还是有野花生长的。她决定开辟一座花园。
尘洞街的新邻居以为咪咪是那种研究大部头的读书人,猜测她知晓大不列颠每一个国王和王后的名字,可以对古往今来的历史人物如数家珍。他们很快从咪咪那里听到肯尼恩外公、潘丘·比利亚、霍华德·休斯和她自己在纽约的闲闻逸事。虽然丈夫收入不高,但咪咪也拐弯抹角地暗示这份工作不寻常。咪咪从小跟母亲学会了鉴赏上等布料,要是在二手商店淘到一件羊绒衫,她也会炫耀半天。她加入了当地的唱诗班,还组织了一个业余歌剧团。歌剧团刚开始不愿意演出她最爱的莫扎特的歌剧,她暗自嘲笑莫扎特对他们来说难度太大,不过后来她如愿以偿,按照传统标准为《游吟诗人》和《蝴蝶夫人》挑选了演员。
很快,咪咪喜欢上了周围的美景。曾经陌生的植被和地理环境,如今就像纽约中央公园的自然历史博物馆玻璃后的景象,真实地跃然眼前。她还跟多恩一起发现了驯鹰的乐趣。训练这种野生鸟类,就像建立新家园一样,需要大量的智慧去驾驭野蛮和未知。
咪咪和多恩发现,驯鹰不仅仅是布陷阱,还需要不断投入精力,保持控制力,直到鹰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般的情结,不再希望展翅翱翔,而是更喜欢黏着主人,接受饲养。他们先戴着防护手套,让那只瞎眼的隼在手上站了两周,之后在隼身上系了一根100英尺并且轻如钓丝的细绳进行训练。他们鼓励隼飞得越远越好,然后从皮袋里取出肉抛到空中,让隼学会俯冲接食。他们俩非常乐意观看隼俯冲的过程,那速度能达到每小时200英里。
驯化野生鹰隼的方法环环相扣。咪咪和多恩发现,遵照驯鹰方法,会收获一只规矩、听话、得体的鸟。咪咪在家里也孜孜不倦地训练隼,有时候在驯鹰方面花的钱比花在孩子们身上的还要多。车库的架子上都是鹰隼用的皮革头套,车库最终成了鹰舍。有邻居去卫生局举报了他们,幸好多恩平时把鹰舍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引起麻烦。咪咪买了一套廉价的水彩画工具,画起了鹰隼。他们俩把自己的新爱好教给儿子。长子唐纳德到上小学的年纪时便开始自己逮鸟,抓到了他的第一只鸟——一只雌雀鹰。奥斯汀崖海拔6 600英尺,过去有家肺结核疗养院,将来那里会建起一座大学。在周围观鸟时,他们发现树洞里有一只雀鹰。因为它的叫声很像“叽—哩—”,咪咪给它取名“叽哩—叽哩”(Killy-Killy)。这只雀鹰完全由唐纳德来训练。有一次,它抓到了一只蚱蜢,飞到门上,准备把蚱蜢当冰激凌甜筒一点点啄掉。唐纳德站在下面,耐心地呼唤:“叽哩过来!叽哩过来!”在屋子里时,唐纳德会让叽哩自由活动,叽哩撅起尾巴拉屎,他们也都不去管它。
两个大孩子,唐纳德和吉姆,开始上学了。老三约翰还在蹒跚学步,老四布莱恩和老五迈克尔分别于1951年和1953年降生。这些孩子小时候吃的是母乳,但咪咪认识的大部分妈妈都不太愿意母乳喂养。刚开始,咪咪表现得好像自己可以扛下所有事,感觉非常好——用不着奶妈和保姆。咪咪想,自己才是教导孩子的最佳人选,哪里还需要其他人?孩子们大一点,她还能教他们唱歌剧、画画、观察有趣的鸟和奇怪的昆虫、辨认野外的蘑菇。科罗拉多泉市有几个孩子认识带红色斑点的鹅膏菌?
孩子一个接一个得了腮腺炎、麻疹和水痘。每生一个孩子,就会多一个人去博取咪咪的关注,消耗她的时间。但即使在生了5个儿子后,多恩和咪咪也没有想过不再生了。两家的亲戚总不停问:生这么多孩子干什么?毕竟,咪咪追求的精致生活——文化、艺术、社会地位——和填饱这么多张嘴,是很难兼得的。不过咪咪觉得如果得不到前者,得到后者也甘心。生很多孩子,和做一个游刃有余的母亲,是两码事。
咪咪渴望拥有一个大家庭,不全是因为什么雄心壮志,她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孩子能满足她过去不曾预期的需求。从小,咪咪就学会掩盖人生中的痛苦与失意:失去父亲;被迫离开休斯敦;丈夫长期不在身边。即便她不承认,这些伤痛也已悄然生根发芽。然而,生育这么多孩子让咪咪焕然一新了——至少咪咪不再惦记过去,人生的主题变了,缺失被填补了。以前,她总觉得自己遭到抛弃了,而现在她可以亲自创造出能陪伴自己的人。
多恩的母亲玛丽·加尔文则在皇后区的家中愤愤不平,刻薄地表示生这么多孩子都是咪咪的精心安排——现在咪咪操控着多恩的人生,是家中的一把手,让家里的非天主教徒多过了天主教徒,而她能通过不断怀孕简单直接地赢得地位之争。
咪咪对此不置可否。她只说,孩子们让多恩感到幸福。
多恩不像一个军人,倒更像一个学者。咪咪对他感到又爱又气。他既想拥有满屋的孩子,又想拥有清净有序的精神生活。无论咪咪把家里收拾得多么井井有条,他总能找到理由不回家。
作为恩特空军基地的情报官员,多恩深知冷战军事工作的机密性。“如非必要,不要多说一个字”,他常常这么说,那一套顾左右而言他的辞令显得好像大家心照不宣似的。咪咪也确实不知道多少事,多恩对咪咪掏的心窝子顶多是跟他交接的将军看上去不是很聪明。多恩虽然工作做得不赖,但在空军基地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1953年,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总统在丹佛建立夏季白宫时,是多恩为总统撰写的情报汇总,但这种级别的军事工作也没让多恩觉得有意思,这使他更决意去读个政治学的博士学位。
鹰最初是多恩和咪咪两个人一起驯的,但后来情况变了。多恩把更多时间扑在了外面,跟当地的驯鹰人一起诱鸟,咪咪则在家无休无止地照顾孩子。关系的疏离或许不算新鲜,因为从一开始他们的相处可能就是这种模式。从两人认识的第一天起,多恩的生活就有那么点不接地气,而咪咪会耐心地等他,做事脚踏实地。多恩跟他的鸟儿相处得很好,它们在哪儿飞,什么时候回来,都由他做主。咪咪发现多恩就像一只鹰,而自己很不情愿地也成了驯鹰人:要驯服多恩,劝他回家,并且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已经完全驯服他了。
咪咪找了些事打发时间,特意让自己和多恩走得更近些。她以前向多恩的家人许诺过,于是花了几年时间改信天主教。和丈夫信奉同样的宗教让一家人更像一家人,这又攻克了一座大山,所以即使改宗她也乐意。咪咪和导师罗伯特·弗洛登斯坦神父建立了长久的友谊。弗洛登斯坦是当地的牧师,在鸡尾酒会上给咪咪传授了耶稣变容、贞女生子等概念。他是咪咪欣赏的那种牧师:他管自己叫弗莱迪,家里有点钱,也不怕展现家世,驾驶起自己的敞篷车速度飞快,停车时惊得房子周围鸟雀四散。弗莱迪会给孩子们变戏法、讲故事。他会跟咪咪和多恩聊书籍、艺术和音乐,让他们感到在异乡没有那么格格不入。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来丹佛时,他带咪咪和多恩一起去看了演出。弗莱迪很快变得像他们家的家庭成员一样,只要他想摆脱圣玛丽教区的上司,他就可以随时上加尔文家来。“噢,基普先生又对我发火了,”他会说,“我能跟你们一起吃早餐吗?”咪咪从不拒绝。
对于这段友谊,咪咪的母亲表达了合理的怀疑。在开着自己的斯蒂庞克来西部并住上一段时间后,比莉开始对咪咪管理家庭的方方面面评头论足。而弗莱迪是她最常提起的话题。比莉会说,嫁给一个天主教徒也就算了,干吗还老让一个牧师在家里晃来晃去?但在咪咪看来,弗莱迪的到来是她改信天主教最令人开心的惊喜了。她觉得离多恩更近了,自己可以引领起全家的精神生活,在改宗这种孤独的新体验中,她甚至感到一丝亲切和乐趣。
比莉感到受不了,因此回去了。母亲的判断现在对咪咪的影响已经没那么大了。咪咪生的孩子比她妈多,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随着孩子越生越多,咪咪也逐渐变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不再是多年前那个怨妇。加尔文一家未来还会多次搬家:1954至1955年间,空军基地迁到了魁北克,之后他们在加州北部的汉密尔顿空军基地住了3年。1958年,他们带着8个儿子回到科罗拉多泉市。1954年生了理查德,1956年生了乔,1957年生了马克。
在家时,多恩是一副老好人的形象。他平日沉默寡言,只有每天天亮的时候会喊:起床!起床!手举起来,出列,排好队!把地板楼梯前前后后都扫干净,6点准时到餐厅吃饭!其他时候,都是咪咪打理一切——她不会轻声细语,而是疾言厉色,不容懈怠。她像个雄赳赳的战士一样迎接着每个庸常的清晨、中午和夜晚。
所有的孩子都要穿运动服和乐福鞋,都要系着领带去参加主日弥撒。
军队和教堂给他们准备了两套规矩:美国式的规矩和上帝的规矩。
咪咪把控着孩子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她认为不能有一丝马虎。她有很多教育孩子的格言:“人之美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内心”“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早晨,每个孩子都要完成自己的任务,铺桌子、准备午饭、烤吐司、清扫灰尘、擦厨房的地板、清理桌子、洗晾衣服。每周的任务都会调整。孩子们还要去上速读课。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出去观鸟或采蘑菇。客厅里没有《读者文摘》或《家庭妇女》杂志,只有《史密森尼》和《国家地理》杂志。邻居家的孩子来加尔文家画画时,也知道自己不会听到表扬,只会听到自己做错的地方被分析得清清楚楚。“她想让每个人都做到完美。”加尔文家的一位老朋友回忆说。
咪咪当时不知道,她这样的脾气最后会害了自己。20世纪50年代,精神病学已经开始研究像她这样的母亲了。美国精神病学界最有影响力的思想家们使用了一个新术语来描述这样的女性——“精神分裂症妈妈”(schizophrenogenic mo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