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容易走向功利拜金的实用主义

1.实用主义思潮网络传播总体态势

实用主义发端于19世纪70年代的美国，它的基本观点是认为实践高于一切，获得实际效果是行动的最高目的。2019年，“996”工作制、华为顶尖应届生最高年薪200万元、深圳龙华高薪招聘中小学教师等舆情事件引发人们对于工作薪酬的讨论；4月，杜蕾斯在微博的联名文案因内容被指过于低俗而“翻车”，成为商业广告追逐营销效用的错误示范；此外，大学专业的“冷门”与“热门”之分、职场建议成功学软文风靡新媒体平台等现象，表明追求“有效”成为相当一部分公众的首位诉求。实用主义的实用观念在当今复杂的社会环境下对公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激发公众立足现实、奋发实干精神的同时，也引发了过于注重效用而忽视社会责任、伦理道德等社会问题。

2.典型案例分析

（1）案例基本情况

2018年12月至2019年12月在网络上引起较多关注的实用主义思潮舆情事件可以分为薪酬工资类，实用型知识、课程广受欢迎类两大类。

①薪酬工资类

第一，“996”工作制引热议。

2019年3月27日，一个名为“996ICU”的项目在GitHub上传开，程序员们纷纷揭露并抵制互联网公司的“996”工作制度。4月11日，人民日报针对“996”工作制发表评论员文章《强制加班不应成为企业文化》。4月12日，阿里巴巴通过其官方微信号分享了马云有关“996”的一些观点：今天中国BAT这些公司能够996，我认为是我们这些人修来的福报。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成功，都希望美好生活，都希望被尊重，我请问大家，你不付出超越别人的努力和时间，你怎么能够实现你想要的成功？此番言论引起网友的热议，当天下午马云更新微博：不为996辩护，但向奋斗者致敬！

第二，华为顶尖应届生最高年薪200万。

2019年7月23日，华为内部一封电子邮件引起热议。邮件中表示，华为要用顶级的挑战和薪酬去吸引顶尖人才，今年将从全世界招进20—30名天才“少年”。同时邮件中显示，华为对8名2019届顶尖博士应届生实行年薪制，其中最低年薪下限为89.6万元人民币，最高上限为201万元人民币。随后“华为顶尖应届生最高年薪200万”话题火爆微博，网友的热烈讨论中表现出用薪酬衡量人才、衡量知识的实用主义倾向。

第三，深圳龙华高薪招聘中小学教师。

2019年9月，深圳市龙华区教育局的一则“有钱、有闲、有尊严”的招聘广告在网络中广为传播。单就年薪来看，本科生26万+，研究生28万+，全日制博士奖励20万元，优秀毕业生奖励3万—8万元，全年带薪休假165天+，丰厚的待遇，引来各方羡慕。

②实用型知识、课程广受欢迎类

第一，大学专业的“冷门”与“热门”之分。

在实用主义思潮的影响下，高校专业有了“冷门”与“热门”的界限，而这种划分往往是以该专业的就业率的高低或者工资收入的高低来判定的。在类似《2019理科专业就业前景排名》这样的专业推荐文章中，经济学、法学、医学、工学等应用类专业颇受青睐，而基础物理、化学等专业推荐率较低。大学生往往轻视理论知识，而重视实用技能。

第二，职场建议、成功学软文风靡新媒体平台。

随处可在朋友圈、公众号、头条号看到类似《从瑞幸咖啡到成功学的秘密》《〈都挺好〉的职场成功学，蔡根花不能不说的秘密》《四个方法让你脱颖而出》等“成功学”标题的文章。以“咪蒙”公众号为代表的许多自媒体号在文章中用诱人的实用主义话语感染着每一个缺乏安全感且不愿独立思考的灵魂。

（2）实用主义思潮在其中的传播情况概述

实用主义思潮在传播内容上以强调效用为核心，主要表现为在职场领域强调薪酬，在学习教育领域强调有用型知识，在人生追求上强调追求成功。在“华为顶尖应届生最高年薪200万”“深圳龙华高薪招聘中小学教师”等几起因为薪酬而引发关注的事件中，获得效用即指获得高薪，招聘单位对于薪酬的宣传及求职者对于薪酬的追求，在传播实用主义思潮核心内涵的同时，也是实用主义思潮广泛传播深入人心的结果。在“996”工作制事件中，获得效用即产出绩效，马云谈“996”工作制时提出“你不付出超越别人的努力和时间，你怎么能够实现你想要的成功”，直接把人生最大的意义单一化为获得成功，而这里所说的“成功”是指一个人作为员工而产出最高的绩效。将大学专业分为“冷门”和“热门”、职场建议等实用型软文风靡网络等事件中，获得效用即获得于我有用的即时性的显性知识，这一类知识可以在短期内变现，成为一个人的技能或一个人未来获得高薪工作的筹码。实用主义思潮的传播主体主要集中在网络媒体、自媒体账号和部分企业，传播对象主要是大学生和青年群体。在以青年群体为主要目标用户群的“得到”“喜马拉雅”等应用程序中存在大量“高情商领导力”“教你说话”“教你理财”等实用型职场攻略、生活知识类课程，受到年轻人的追捧。

（3）影响及进一步发展

①容易走向拜金主义和功利主义

实践和效用是实用主义思潮的核心内容，这一观念本身并非错误，且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崇尚实干的社会氛围的形成。但是当实用主义思潮和一些薪酬类事件的具体要件结合后进行传播时，在实用主义思潮观念的影响下，人们在评价一件事物的时候常常把“有用”放在第一位，而这里的“有用”通常仅指物质价值。在职场薪酬类舆情事件中，“有用”直接简化为高薪，容易造成大学生和青年群体对于高薪的过度追求，而忽视了薪酬指标以外的工作所能产生的社会价值、精神价值，除此之外，还会使部分青年认为知识的价值只能通过高薪来体现，进而将赚钱作为自己学习、工作的目标。实用主义思潮发展到极端容易使人们形成以经济利益作为评判事物唯一标准的思想观念，形成拜金主义和功利主义盛行的社会风气。

②影响社会教育观念

在现代社会，经济、政治、思想观念等方面的变化都会在社会教育领域留下痕迹。在实用主义理念的影响下，根据就业率、毕业薪酬等因素，大学专业有了“冷门”与“热门”之分；根据课程学分的多少、是否影响奖学金评比等因素，大学课程有了“热门课”和“水课”之分；根据能申请多少经费等因素，课题项目亦存在“重要”和“不重要”的区别。当今部分教师和学生把对效用的追求放在第一位，而很少去想如何做些“无用之用”的东西。如此发展下去，或许会造成“冷门类”学科人才的减少和教育质量的下降，甚至使相关学科的学生和教师得不到社会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4）对策及建议

①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理想信念

针对实用主义引发的过于追求物质利益的社会氛围，必须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想观念的塑造，发扬实用主义思潮崇尚实干的积极的价值与意义，消解其负面的功利主义、拜金主义倾向。针对青年群体对于专业、职业选择的现实困惑，要用生动活泼、青年乐于接受的方法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促使他们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念，注重把个人理想和人民幸福、国家富强和民族振兴的伟大事业结合起来，实现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

②关注“冷门”学科建设

在2018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强调要“强化基础研究、应用基础研究和原始创新”，基础性学科以及其他冷门学科都需要得到应有的重视，然而当前社会对于基础性研究的重视程度仍显不足，需要进一步加强“冷门”学科的人才培养、师资队伍建设、课程设置、经费支持、政策普及等。同时，也要注重学科知识普及，让公众认识到这些学科的重要性，彻底扭转以经济效益评论学科价值的社会观念。

3.典型社会思潮评论分析

（1）基本观点及倾向

学术论文方面，2018年12月至今，中国知网共收录了32篇实用主义相关论文，其中9篇发表于核心及以上期刊。发表于学术期刊的论文主题集中在三个方面，《民国实用主义新闻教育思想研究》《知识产权立法的法理解释——从功利主义到实用主义》等论文探究实用主义和教育、法律的交互作用，《实用主义的“古典”分野：在何种意义上？——一个谱系学的考察与回应》《实用主义起源于一场误会吗？——对古典实用主义的产生与内在谱系的历史考察》等论文聚焦于实用主义哲学谱系研究，《论实用主义思潮对当代大学生专业选择的影响》等论文主要探究了实用主义思潮对大学生等群体的影响。

网络评论方面，对于实用主义思潮的评论主要发布于报纸、微信公众号、网络媒体、网络论坛等平台。美国学者陆伯彬的《实用主义外交能让中美再上合作之路》从政治的视角讨论实用主义的意义；《阳明先生的“实用主义”》《朴素的实用主义者宁浩》《阿里与实用主义》等自媒体发表转载的文章解读了名人名企的实用主义；《为什么盛行实用主义的美国，在学校却坚持教学生“无用”的东西？》等文章则对实用主义进行了反思。

（2）传播态势

学术论文的传播局限在学术圈内。由于实用主义学术论文多为法学、哲学、教育学等领域内的专业文章，传播对象主要是相关研究领域的学者和学生，学术论文的影响力主要体现在学术圈内。

网络评论基于兴趣圈进行传播。大众乐于基于兴趣选择个人感兴趣的信息进行阅读，今日头条等平台定期向用户推送个性化、精准化信息很好地满足了这一需求，例如《它是港八校之一，提倡实用主义，这里的毕业生最受雇主欢迎》等文章得到广泛关注。

（3）影响

①为正确认识实用主义提供了视角

《为什么盛行实用主义的美国，在学校却坚持教学生“无用”的东西》《坚持规则导向，摒弃实用主义和双重标准》等文章已经开始认识到极端实用主义的负面效应，对实用主义进行了反思，为公众辩证认识实用主义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启发。

②弘扬了实用主义的方法论意义

《阿里与实用主义》《阳明先生的“实用主义”》等解读名人名企的实用主义网络文章多强调实用主义的方法论意义，一定程度上弘扬了实干精神，但也容易将大众引向功利主义。

（4）对策及建议

①发扬实用主义的正面作用

实用主义讲求行动和效果，强调任何效用的获取都源自人们的实践，在该理论范畴下，有利于使公众养成实效意识，树立实干和进取精神。所以，网络文章在利用理论或热点事件进行实用主义述评时，要使用网民喜闻乐见的语言发扬实用主义的积极意义，警惕走向功利主义和拜金主义的极端。

②加强“无用”之学问的宣传教育

学校应加强对大学生的通识教育和人文教育，注重大学生获取知识的过程教育，加强对大学生的思想教育，尤其要注重克服其以自我为中心和物质利益至上的思维。媒体也应注重对“无用”之学问的宣传引领，为消解实用主义负面影响发挥引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