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兵马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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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战士

过于恢宏壮观，完全无法与任何一件陶瓷作品联系起来，以至于我们常常忘记它是陶器。

我自然知道兵马俑是陶，但潜意识里却从来没有把它和陶瓷摆在一块儿。聊陶瓷，从没有人聊兵马俑。也是，历朝历代的古玩行里，就没人见过兵马俑。事实上，烧造兵马俑，本来也没打算让人看到。

前些年去西安看兵马俑，去之前，也不抱多大的期待。图册上，电视上，也记不得什么时候，在哪里，反正前前后后总是听过看过，熟得很。有时不免怀疑，亲见，到底有多大的价值？那么多游客感叹：不去终身遗憾，去了遗憾终身，或说还没有照片上好看。

随着人流走进大厅，忽然就吓到了。

只在影视剧中见过的军队阵列，肃穆眼前。

数百人上千人的队列悄无声息，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大战，等待军鼓敲响勇往直前，等待一声号令冲入我们这些庸众的人群中。

没有比这更宏大的作品了。

即使是单独看，武士俑的大小也远远超过此后一切陶瓷作品。它们比照真人大小制作，平均的身高竟达180厘米。要知道，陶瓷史上最大的物件，也不过1米左右。更不必说一整支军队，真实的军队。在人类历史上，这绝无仅有。

△ 图1.8 秦兵马俑 | 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 藏

非但如此，每一位武士都有自己的表情、姿态。他们是相似的，却又个个不同。他们全副武装，一片一片铠甲层次分明，甚至铠甲上的铆钉也清晰可见。

一体烧成这样大小的陶俑是无法想象的。匠人们想到一个聪明的办法，将头、躯干、手脚分开制作模具（虽然不是单一一种模具，但却是有限的），重复烧造，再组合拼接，最后彩绘，可惜彩绘的装饰多数已不可见。

放到今天来看，这简直就是一件无比宏大的当代艺术作品（不禁想到艾未未的《一亿颗陶瓷瓜子》，刚好也是陶瓷）。它包含观念，也充满技巧。更为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创作，根本就不是要让人看见（试想一位艺术家创作一件伟大作品却拒绝一切观看）。

今天，人们普遍认为兵马俑体现了秦始皇守护死后世界的意图，这想法并不新鲜，也非中国帝王独有。但我觉得如此庞大的军队，哪里是对陵墓的守护，分明是对死亡的战争。比起始皇帝生前的任何一场战争，它更宏大，更持久，也更虚无。

从秦皇陵出来，我久久出神，无法平静。

第二天，我照计划去看塞夫尔瓷展。

展览上意外发现一件乾隆皇帝的瓷塑。这件瓷塑是根据乾隆时期在中国的一位传教士对皇帝本人的画像进行制作的。据说当时烧制了几件，其中一件还送到乾隆皇帝手中。瓷塑高约30厘米，皇帝的眼睛注视着前方若有所思。制作极见功力，造型精准，细节无比生动，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