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一章全
引子
酒过三巡之后,我选择抛下我那群朋友独自到海边吹吹风。
晚风裹挟着晚秋的凉意,吹拂过我的脸,我倏地觉得清爽了许多。
月光洒向大海,投出一片斑驳的光影,波光粼粼的,宛如碎裂的宝石。就在我思想随着两岸的灯火一路延伸之际,一声呼喊将我的思绪蓦然打断。
我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孩。她穿着咖啡色的风衣和黑色的马丁靴,头发很短,却一点没有男孩子气,倒是增添了几分元气,恰似日风杂志海报上的甜美女孩。
她双手握着栏杆,冲着大海大喊了一声“啊”,然后开始哈哈地笑,看样子快活极了。
寻常的我是没有搭讪的胆量的,但是今天的我在些许酒精的作用下,感觉自己的胆子大了许多。我鼓起勇气,走过去问她:“你好,可以交个朋友吗?”
她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我,继而粲然一笑,丝毫也没有被陌生人搭讪的尴尬:“可以啊。”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我好奇的问。
她笑得还是那么愉快和甜美,说:“我刚刚离婚了。”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吗?”我诧异。
她笑着,美好如同二月的阳光。
“是的。”
这忽然引发了我的兴趣,要知道,一个有故事的灵魂远比一个美丽的躯壳更迷人。
“你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海风拂过海报上的人儿宽松的薄风衣,带起她的衣角,莫名浪漫。
“好呀,”她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的故事有些长。”
“没事,我会听下去的。”我像绅士一样的回答她。
毕竟,倾听可是一个搭讪者的必修课。
1
在周筱曼二十三岁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需要相亲。
在爷爷说让她去相亲的时候,她把嘴里的咖啡喷得估计得有一丈远。
她觉得以自己的相貌与能力,万万没有沦落到需要相亲的地步。况且她对爱情还是有几分向往的,她觉得真爱是不期而遇的,而不是依靠两个被亲人强压在同一张餐桌上的人几句勉强的交流。
但是爷爷对她谈恋爱的眼光极其不信任,他坚决要求周筱曼和她的相亲对象见一面。
早就过了叛逆期的周筱曼不想过多地去和爷爷抗争,她知道他的身体经不起太大的刺激。
她想着,只要在相亲之后,说自己没有看上对方,爷爷也应该不会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交往。
但是她打脸了,当她在西餐厅见到陆尧的一面的时候,她就沦陷了。陆尧完全符合她对恋人的所有标准。二十五岁的陆尧相貌出众,没有戴眼镜,却意外的斯文秀气,言语中让人觉得和善温柔。
陆尧在周筱曼爷爷的公司里上班,她爷爷觉得这个年轻人能力出众,对他格外地满意和信任,觉得他能够做公司的接班人,于是他强烈地想要把周筱曼和陆尧撮合在一起。
周筱曼不是伯乐,看不出来陆尧这匹千里马的能力到底有多好,她只是一个有些肤浅的普通人,当她见到陆尧,心里只有一句话: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周筱曼在相亲之后的一个星期就和陆尧在一起了。陆尧温柔体贴,对她更是无微不至的好,在陆尧猛烈的爱情攻势下,周筱曼恍惚间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
周筱曼本来想继续享受恋爱的甜蜜感,但奈何爷爷的身体撑不住了。他最大的愿望在他闭眼前,亲眼看到自己唯一的孙女穿上婚纱。所以在交往三个月后,他们就结婚了。
从恋爱到结婚,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周筱曼像坐上了一辆人生快车,用短短的三个月就完成了婚姻大事,在这期间,她丝毫没有发现她爱情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在结婚之前,周筱曼和陆尧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因为陆尧总是事事迁就她。但是在结婚以后,陆尧对周筱曼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变,对周筱曼越来越冷漠生疏,甚至在结婚后完全没有碰过她。周筱曼对此有些生气,但是她知道女孩子要懂得矜持。
后来,周筱曼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温柔体贴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2
在婚礼举办后的一个半月后,一个美好的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她的婚姻死去了。
如果不是周筱曼亲眼所见,也许她还可以继续装傻。那一天,周筱曼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隔着车水马龙,她看见陆尧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在马路对面。道路很宽,她有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她记得陆尧早上出门穿的衣服,那是她亲手选的。
那个时刻,周筱曼对这份爱情所有的美好向往都破碎了。
绿灯几秒钟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去抓奸。
就在她走到了马路的一半时,右耳突然传来车辆急速行驶的轰轰声,她扭头一看,一辆送外卖的摩托车朝她飞驰而来,她吓得蓦地停下了脚步,那辆摩托车就在她身前半米的位置飞驰而去。
惊魂未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陆尧和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想给陆尧打电话问个清楚,却发现无人接听。
周筱曼从那一天起才了解到失恋是什么感觉。她想,她可能是被骗婚了。
周筱曼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看着曾经悉心布置的一切,她一瞬间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家里的东西都是她从市场里一件一件买回来的,那里面都是她对婚姻的期盼。
是报复也是发泄,她把把家里所有能打碎的物件都打碎。
当她打破餐桌上插着金盏菊的花瓶时,从碎裂的瓷瓶里蹦出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裤脚,她才从怒火中清醒过来,看到地上残破的黄色花朵,她明白,这样的行为伤害不了陆尧半分。
周筱曼改变了报复对象,她把陆尧的衣服,物品全部都扔到了地上。
她想着,等陆尧回家就跟他摊牌。
可笑的是陆尧回到家之后看着遍地狼藉,却没有多大的反应。或许在他眼里,这就只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新的恶作剧。
“我看见她了,我看见你们了。”周筱曼恶狠狠对陆尧说。
陆尧眼中闪过一丝的惊愕,转而又消失不见:“看见了?你看见什么了?你误会了吧?”
周筱曼觉得很好笑。事到如此,他竟然还还妄图把自己当成一个傻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只是我的发小。”
“发小会牵着手吗?”周筱曼诘问他。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但是你要知道爷爷还躺在医院里,我希望你不要刺激他,”陆尧看着她,那双曾经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睛,已经没有没有半分感情,只有冷漠,“你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吧?”
他在威胁她,他竟然在威胁她?
周筱曼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难过真的是可笑至极。
“你爱过我吗?”她问。
“你觉得有就是有,你觉得没有就没有。”
没有承认,就是否定。
“你不爱我,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陆尧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捡着地上属于他的东西。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像你这种一出生就很幸福的人,是不会明白我们这种低层阶级生活的痛苦的,”他从一片凌乱中抬起头,“你爷爷给了我一个竹竿,我就顺杆儿爬了。”
周筱曼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陆尧以前对她好,只不过是他在扮演一个男朋友的角色而已,周筱曼只不过是他向上爬的阶梯。
他自始至终没有对她产生过感情。
3
周筱曼本来应该大吵大闹,闹着去离婚的,但是她爷爷还躺在病床上,她不能再去刺激他了。现在爷爷就是她的软肋,她什么都做不了。
周筱曼想等她爷爷痊愈以后,再去说离婚的事情。
第二天,她去医院里探望她爷爷的时候,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没有消失,两只眼睛肿肿的,好像爷爷养在玻璃鱼缸里的龙睛金鱼。
爷爷慈爱地问她:“曼曼怎么这么不高兴呀?是和陆尧吵架了吗?”
周筱曼不置可否。
爷爷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肯定是会有摩擦的,婚姻是需要互相包容的。”
周筱曼没有吭声。这些经营婚姻的道理也许其他的夫妻有价值,而她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再多的道理都无济于事。
周筱曼并没有跟别人述说过这件事情,她怕会传到爷爷耳朵里。她想,她的人生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她不会因为一次错误的婚姻而毁掉一生,她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离婚就可以了。
周筱曼的生日在3月17日。
虽然她知道陆尧不喜欢自己,但是她对陆尧还是有些感情的。她希望他能陪自己过一次生日,算是满足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的愿望吧。
就在他们要吃蛋糕的时候,陆尧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到阳台外面去接电话。
看他躲躲闪闪的样子,周筱曼估计电话对面是那个女孩。他打电话时具体说了什么,周筱曼没听清。陆尧接完电话就对她说,他还有事要忙,不能陪她了。
周筱曼诧异,她没想到这样狗血的肥皂剧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只是想过个生日而已。
她质问陆尧:“你到底想干嘛?”
陆尧说:“我只是工作上有事情而已。”
“你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是你不能明说的吗?”周筱曼怒了。
“信不信随你。”陆尧不屑地说。
“你不要太过分了!”
陆尧不再理会周筱曼,换了衣服就走了。
周筱曼怒不可遏,但是陆尧的决绝的背影让她冷静了下来,为这样一个人伤情,不值得,于是她把蛋糕上的蜡烛一个一个点燃,独自过生日。
第二天,爷爷的秘书曹阳告诉她,昨天的确是因为公司的税务出了问题,陆尧才离开的。
周筱曼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草木皆兵了。她回想起自己当时一副急于争宠的样子,真是滑稽透了。
4
但是周筱曼在那一天发现了自己生活新的乐趣,那就是折磨陆尧。
刚开始是只和他吵架,演变到后来,她开始变得越来越扭曲。
周筱曼会在陆尧下班回来之前,在家里的餐桌上点上白色的蜡烛,再关上灯,等着他回来,然后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她享受着陆尧满脸的惊恐。
“你是不是疯了?”陆尧问她。
周筱曼说:“你才是疯了。”她转身回到屋里,把门摔得砰砰作响。
而陆尧选择了最烂的面对方式,那就是逃避,他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家。
周筱曼倒是觉得眼不见为净,大家都乐得自在。
爷爷的病情开始有了好转,医生已经准备让他出院疗养了。周筱曼动了告诉爷爷真相的想法。
陆尧倒是表现的特别殷勤,周小曼觉得他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说出他骗婚的事实。以前他陆尧可以拿爷爷做她的软肋,那现在她周筱曼就可以拿真相做他的把柄。说句老实话,她觉得陆尧那个假殷勤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既然你要演,那我就不拆穿你,陪你慢慢地演下去。
周筱曼想着,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她趁护士给爷爷换吊瓶的时候,用只有陆尧能听得见的声音对她说:“那个女孩,你爱她吗?”
这时陆尧手里正在垃圾桶边给爷爷削着苹果,银色的刀尖下延出长长的苹果皮,突然一下,苹果从他掌中掉了下来。陆尧没有丝毫的慌乱,弯腰捡起地上的削了一半的苹果,一下子丢进了垃圾桶,他的动作很快,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噪音。
除了对他说话的周筱曼,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陆尧将苹果扔到垃圾桶里之后,径直走到了爷爷身边。他告诉爷爷,公司还有事情要忙。
在得到爷爷同意之后,他直接离开了病房。
陆尧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周筱曼,可周筱曼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他。
因为,她看见,在陆尧藏起的左手中渗出了鲜血——这是刚刚削苹果时划伤的。
她心上莫名晕开一丝疼痛,她想,陆尧和那个女孩一定有一段特别的故事。
5
在一个晴朗的周日,周筱曼在陌生的地方遇到了陆尧的车。
她突然想知道陆尧整夜不回家的去处,他是不是一直都躺在那个女孩的怀抱里?
周筱曼想跟着他们,然后突然出现,给这对苦命鸳鸯一个巨大的惊吓。
她悄悄的跟着陆尧的车,看着他的车开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那个地方很老旧破败,跟周小曼住的地方截然不同。
陆尧最后的目的地是一个小院子,在门口,周筱曼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想,也许就当她在家中独自为这段失败的婚姻煎熬时,他们就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享受着家庭的温馨。
周筱曼想是时候来破坏他们的幸福了。
院子的门没关,她看到了里面那个忙碌的女孩。女孩留着一头长长的黑色头发,皮肤白皙,身材不高,模样很是清秀。但是说良心话,周筱曼觉得她长得没有自己漂亮。
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女孩正在往桌子上面一盘一盘的端菜。收拾完了之后,她叫屋子里头的陆尧出来吃饭。陆尧出来和女孩子面对面的坐着,他们俩相视一笑,准备开饭。
周小曼觉得现在该她出场了,她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两个人说:“不请我吗?”
陆尧怔住,周筱曼的行为做事总在他的意料之外,女孩则一脸吃惊地问周筱曼是谁。
周筱曼盯着她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来干嘛?”陆尧对周筱曼厉声道。
“我不能来吗?”周筱曼笑着还击。
女孩似乎一刹那就明白了周筱曼是谁,连忙换了一个口气:“是嫂子吗?陆尧哥经常给我提起你。”
这下惊呆的人变成了周筱曼,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竟然可以这么事故圆滑。
女孩进屋搬出来一个凳子,很热情的招呼周小曼一起吃饭。
周筱曼丝毫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在女孩进屋给周筱曼端饭的时候,陆尧抓住了周筱曼的胳膊,警告她说:“希望你不要惹事。”
不用他说,周筱曼也知道自己不能惹事,伸手不打脸笑脸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于是周筱曼就在这里吃了她有生以来最尴尬的一顿饭,她后悔自己想了这么一个吓唬他们的馊主意。
在周筱曼洗手的时候,她注意到厕所里只有一根牙刷。从厕所出来以后,她才发现屋里只有女孩的衣服和鞋子,整个房子根本没有男性生活过的气息,说明陆尧没有在这里过过夜。她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远比她想的复杂。
6
在吃完饭以后,女孩主动让陆尧去洗碗。陆尧想推辞,但是他也想不出来他们这三个人中间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去洗碗。
周筱曼忽然觉得陆尧和那个女生才是那对领了结婚证的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来凑热闹的外人。
在陆尧去洗碗的时候,这个女孩主动跟周小曼说话了。她说她和陆尧只是朋友,希望周筱曼不要误解了。
周小曼心说,你们俩的关系都摆在桌子上了,还需要我去误解吗?
但是女孩的下一句话让她顿然懵了,她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她笑着,将手抬起来,这时周筱曼才注意到她手上一直戴着戒指。
“你不是和陆尧在一起吗?”周筱曼问女孩,她觉得故事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
“不是,”女孩笑了笑,说,“怎么可能。”
刚刚一闪而过的笑容,还有那“怎么可能”四个字里,分明都是无可奈何。
周筱曼看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得到一些其他的讯号,却只从她的眉眼之中读到了一份无法诉说的忧愁。
“你不爱陆尧吗?”周筱曼开门见山。
“你们才是夫妻,爱他的人应该是你啊。”
或许是为了消除周筱曼的顾虑,女孩告诉了周筱曼她的身世。
她说,她从小就是陆尧的邻居。后来她的父母去世了,周围的邻居便都照顾他,陆尧也是。
她说,她只把陆尧当哥哥,希望周筱曼不要因为她和陆尧心存芥蒂。
和哥哥会手牵手吗?周筱曼想问,但是她没开口。
既然女孩决定在她面前隐瞒和陆尧的关系,她也没有必要再争执了。
那天晚上,周筱曼是坐着陆尧的车离开的。
陆尧觉得周筱曼应该要跟自己吵个架什么的,但意料之外的是她没有。
周筱曼已经丧失了跟他吵架的心情。
因为她突然觉得,陆尧也只是一个爱而不可得的可怜人。
7
在那天夜里,周筱曼做了噩梦。她梦到小时候出的那场车祸。
她的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尽他们最后的力气把周筱曼从车窗里推了出去。而他们自己却牢牢的卡在轿车里,周筱曼回头想拉她的父母,却怎么也拉不出来。周筱曼的父母哭喊着让她离车远一些,附近的群众也都在让周筱曼快离开。
所有的声音都让她快跑,她就只能跑。在车爆炸的几秒钟以前,她摔到了公路边的河沟里。
这场车祸,活下来的就她一个人。
她哭醒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陆尧正抱着她,帮她擦脸上的眼泪。周筱曼记得,昨天晚上陆尧和以前一样是睡着客房里的。她挣扎着起身望向房门的位置,发现卧室的门是开的。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睡觉前忘了锁门。
陆尧还抱着她,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陆尧也抱过她。周筱曼不想反抗,她的胸口还残存着噩梦留给她的余痛。
陆尧问她怎么了,周筱曼懒得告诉他。不过尽管周筱曼不愿意说,陆尧还是通过她的呓语猜到了她的梦。
周筱曼看向陆尧,陆尧正望着窗外,没注意到她。
她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瞳孔里是星空,是大海,是无数平行时空交融的宇宙,但是此时此刻,那里面,没有周筱曼。
周筱曼转头望着窗外,窗帘没拉,外面深蓝色的夜幕挂着一轮月亮和几颗星星。
“你和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周筱曼问陆尧。
她难得的温柔。也许是因为暧昧的气氛所动,陆尧竟然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陆尧的故事和那个女孩说的有些许不同。周筱曼明白,那个女孩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陆尧了。
陆尧讲了一整晚,但是周筱曼只记住了一些重点。
那个女孩叫林婉婷,从小她就和陆尧生活在一起。他们是邻居,是朋友,也是初恋。后来陆尧的母亲和林婉婷的父亲出轨了。林婉婷的母亲一怒之下,一把火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他们的爱情隔着血海深仇,他们不能够在一起。
8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悲情与震撼的的爱情故事。
但是陆尧那天晚上就跟发了神经病一样,话特别多。
他把他们怎么告白的,怎么在一起恋爱的,恋爱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统统都要告诉周筱曼。
周筱曼本不想听这么多多余的。
也许这个时候陆尧已经忘了,他还把周筱曼抱在怀里的。
周筱曼听着,满心的酸涩,为他们的爱情,也为自己。
从那天开始,周筱曼就没有那么恨陆尧了。
她想起,他们曾经也有过温馨的回忆的。
在他们结婚之前,一个冬日的夜晚,陆尧曾经带她去放过烟花。那种烟花不是在天上炸开的那种,而是小小的,捏在手里的。周筱曼握着那只烟花,幸福得像孩子一样。而陆尧站在她对面,两只大手包着她的小手。隔着火光,她看见到陆尧的眼睛,温柔如水。
只可惜,所有的美好都在周筱曼得知真相的时候落了灰。
周筱曼换了一个角度想一想,她那么早结婚,也是为了爷爷能够安心。她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一场各取所需的婚姻交易。
不过这些想法都是周筱曼为了安慰自己的,她认为陆尧本质上还只是一个骗婚犯,她不会原谅他的。
周筱曼看着家里挂着的那个结婚照。她想,那幅结婚照已经没有挂在那里的必要了。
最开始挂着它是为了纪念爱情,后来挂着它是为了讽刺陆尧。但是现在,它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她把那幅结婚照取了下来。
下班之后陆尧回家了。周筱曼想,他可能也是因为知道了林婉婷要结婚了,不能再天天去那里了。
平常家里添了什么东西,缺了什么东西,陆尧根本不会在意,奇怪的是他这次居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幅结婚照。他问周筱曼,结婚照去哪里了?
周筱曼说:“挂着碍眼,收起来了。如果你觉得结婚照把你拍得很帅气的话,你可以把它继续挂着。”
陆尧气得脸都青了。
周筱曼倒是挺开心的,看到成天装作温文尔雅的陆尧,居然因为一句嘲讽就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蛮有趣的。
9
就在周筱曼和陆尧的假性婚姻关系已经开始趋于平和的时候,周筱曼却受到了她最大的人生打击。
爷爷病重了。
本来爷爷都已经症状减轻,准备回家休养了,但又突然又因为中风昏倒了。
周筱曼开始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没日没夜的照顾爷爷。而陆尧也做了一个孙女婿能做的所有事情。
但还是无力回天,几天之后,爷爷去世了。
也许就是作为长辈对孙女最后的疼爱吧,爷爷把他身后的事情处理的很好,葬礼遗嘱都早早地安排好了,没有让周筱曼过多地忙碌。
在葬礼之后,负责遗产的律师找到了周筱曼。看到那份处处为她着想的遗嘱,周筱曼崩溃了。她背靠着灵堂的墙壁上,抱头痛哭。陆尧站在她的身边,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周筱曼说,我没有亲人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了。
陆尧蹲下来抱着周筱曼说:“你还有我。”
在爷爷去世后的几个月里,陆尧真的把周小曼照顾得很好。周筱曼想,让陆尧和她在一起,可能真的是爷爷能做的最好的决定。
周筱曼本来应该在爷爷去世之后就和陆尧离婚的,但是因为失去至亲的痛苦和陆尧连续的感情牌攻击下,她离婚的事务拖了好几个月。可笑的是,等她想要离婚的时候,陆尧却不同意了。
之前周筱曼以为这几个月陆尧对她的好,只是因为怜悯她。
后来她才明白,陆尧大概是真的爱上了她。
他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买的都是她喜欢的花,冰箱里都是她爱吃的零食。他的爱都在匿于细节之中。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他们相处期间那些细小的幸福,只是夜幕上偶尔划过的小流星,无尽的黑暗才是他们婚姻的主基调。
也许,他们更迟一些相遇会更好。
破镜难圆,更何况他们这段婚姻一开始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一切的开始都是错误,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回到正轨上。
在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周筱曼又一次面对着陆尧坐在了餐桌上。这回那张桌子上没有摆着诡异的白烛,屋里开着灯,一切都是那么明亮。她对陆尧说,陆尧,放手吧。
尾声
我问她,为什么你最后还是选择分开,明明他都已经爱上了你。
“因为我不爱他了。”她笑。
我恍然大悟。
大海一片宁静,远方的天空上开始泛白,我想应该要日出了吧。
我掏出手机瞅了瞅,我的那群狐朋狗友在我消失了几个小时以后,竟然完全没有联系过我。
我看向周筱曼,总结似的对她说:“时光带走了错的人就是为了让我们遇上对的人。”
她冲我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像半个小时后将要出现的日出。
“要一起看日出吗?”我想,和她这样的美丽女孩一起看日出,应该会很美好。
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不了,我要离开了。”
我惊讶的问她,:“这个时间段你打得到车吗?”
“没事,有司机来接我。”她向远方招了招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
我看着她坐上了轿车的后座,这时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加她的联系方式。我想追上去,但是车已经走远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傻,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
有缘总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