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4】变故
十九征盼一直都明白，以妹妹虚弱的身体，她不会存活太久，能陪她度过生命中的十七年已经让他觉得荣幸至极，这是他被天使的光照耀的十七年。在潜意识里，十九征盼一直恐惧着这一天的到来，这种恐惧像梦魇一样，在每个晚上都缠绕着他。他无比渴望这种折磨的结束，又不想失去妹妹——
“今！”十九征盼撞开门，扑到了十九征今的身前。她虚弱地从枕头上滑下来，手冰得可怕。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十九征今微微一笑。只是这微笑也虚弱无力，像是苍白的花瓣上还未褪去的最后一缕血色。
“哥……”十九征盼不得不把头凑近妹妹才能听清她说话。“外面……乱了吧。”
十九征盼心头一紧，赶紧放松表情安慰她。“没乱没乱，想什么呢。”
十九征今闭上眼睛，似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都……听到了。”她努力抬起头对哥哥道，声音已经轻得快听不清了。“扩音器……真好使。”
十九征盼被她这句玩笑话给弄得哭笑不得，一边恨夏勋的公鸭嗓，一边又被妹妹调侃。十九征今剧烈地咳嗽起来，刺眼的鲜血从嘴角涌出。还不及十九征盼行动，她自己就拿衣袖擦干净了嘴，脸上的微笑保持不变。
“我把那盆花……救活了。”十九征今的力气好像恢复了一些，她坐直了指着那盆花。十九征盼回头一看，前几日还接近枯萎边缘的花朵此刻又挺直了茎，每片花瓣都光滑似玉，绽放着生命的色彩。十九征今又咳嗽起来，她用仅存的力气握住了哥哥的手。
“我……不行了，祝福……给你。”
不等十九征盼回答，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念着话，皮肤外表开始逐渐散发出淡淡的光辉，让十九征今看起来像个坠落人间的神灵。
“我祝福你，当你的身体……拒绝为你的……灵魂……工作时，”妹妹身上的白光愈变愈盛，十九征盼感觉到她的掌心微微发热，也搞不清楚她是什么状态，只好担心地紧紧回握住妹妹的手。“它们将重新……焕发生机……咳，咳咳……”
大量的鲜血从她口中冒出，十九征今顾不得擦，继续说下去。“让你获得……重生的机会……”
热流骤然从妹妹握住自己的手心里喷涌而出，源源不断涌入十九征盼体内。同时，十九征今周围的白光更盛，十九征盼感觉到她的身体明显变轻了。他忽然明白过来了些什么，疯狂地叫喊起来。
“等等！妹妹！今——等等我！”
十九征盼把妹妹抱进自己怀里。他感觉自己手里好像抱着一团光，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他仍然能感觉到十九征今微弱的呼吸，然后她抬起头来，在哥哥的颊上轻吻一下。
“我一直很爱哥哥。”十九征今的声音不再虚弱，十九征盼感到她紧紧地回抱住自己。但同时，她的身躯也已经隐没在光中，再难看见。
“我也爱你，十九征今。我爱你，今……”
十九征今的嘴角绽开微笑。她想抬手去抚哥哥棱角分明的脸庞，手指却慢慢化为没有实体的光点，逸散到空中去。
不知不觉间，十九征盼泪流满面。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什么，只能死死抱着妹妹，呢喃着自己的誓言，感受着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呼吸也愈来愈弱。
不知过了多久，十九征盼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碰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睁开眼，透过满眼的泪水，他察觉到光芒已经散去，而自己的怀中，空空如也。
床单洁白如初，上面还残留着有人躺过的痕迹。十九征盼呆呆地注视着眼前，他发狂地叫出声。
更崇和锲省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致溟同样身负重创。她咬咬牙，手摸向了自己一直保留着的基因激化剂，情绪场悄然展开，准备和夏阜青血拼。
忽然，背后轰的一声。致溟转过头，下意识把两位同僚护在身后。身后的白色建筑忽然被破开一个不规则的洞，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从里面缓步走出。
同时，距离他最近的三位域主感受到了强烈的悲怆情绪。那是一种悄然蔓延却威力巨大的情绪场，致溟不自觉间发现自己的眼前已经模糊。
她看到出来的人是十九征盼。
十九征盼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眼神空洞得可怕。他缓步从白色建筑内走出，从缺口清晰可见，里面是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
没人敢再叫嚣。十九征盼表情淡漠地走向对面，无论是夏家子弟还是普通族人都不敢动弹。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强烈的悲怆情绪，那是族长周身范围极广的情绪场。有几个族人已经低低哭出了声，却不知自己为何哭泣。
他像一个死神般走来。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哭声漫天。
十九征盼站到夏阜青面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瞬间，可怖而强烈的死亡情绪将夏阜青包围。十九征盼的眼眸漆黑无光，仿佛凝望着自己的深渊，伸出无数条手来拉他下去。深渊下面就是死亡，是死神拄着镰刀等着砍下自己的头。
夏阜青还来不及露出惊疑的表情，也来不及出招，只感到彻身寒凉，便僵硬地倒在地上。
十九征盼抬头看向后面的夏家子弟和族人们。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暴起，夹带着悲伤扩散开来，仿佛千钧重铁般压在他们头顶。一瞬间，膝盖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清晰可闻。
十九征盼独自站在跪成一片的人群中间，开口带着浓浓的不快。就连离他有一段距离的致溟，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十九征盼压抑着的愤怒。
“嫌我太温柔是吧。”他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下去，“喜欢这样的统治，就一直跪着吧。”
“建筑里的是我妹妹，体弱多病，不能下床。所以让她一直好好养病。”十九征盼慢慢走下去，头也不回。“敢传海燕族谣言的，杀。”
几声噗呲，几声受惊的尖叫，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都是夏家子弟的人头，眼睛惊疑地睁大，眼珠暴起凸出。
夏勋站在最前排，却没有遭到死咒波及。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尿液浸湿。
比失禁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十九征盼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十九征盼慢悠悠回头，几步走到夏勋身前。
“扩音器不错。”他垂着眼睛看着夏勋手里已经握不稳的扩音器，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点点。“以后卖扩音器吧。”
夏勋颤抖着点点头。“好、好的，族长大——”
噗呲。
十九征盼的手上瞬间生长出青灰色的獠甲，眨眼间就捅进了夏勋的喉咙，在里面残忍地搅动着。夏勋口中发出濒死的断断续续的音节，想挣扎，却被十九征盼周身的重压控制得动弹不得。
“嗓子也不错，大得很。”十九征盼做思索状，手上已经要把喉咙给刺烂了。“声带在哪呢？摸不到啊。”
他脸上的表情骤然狰狞起来，一个用力把整颗人头扯了下来。夏勋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半个脖颈被扯得稀烂。
场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十九征盼扔下手里的人头，慢条斯理地用一只手抹着另一只手上的血迹，越抹越多。他扫视着眼前黑压压跪了一片的人群，眼神像睥睨蝼蚁的王。
“云鸦域更名为白鸦域，三名域主共同治理。”他漫不经心闻着手上的血腥气。“头先留着。毕竟我那么文弱一个人，怎么下得去那个狠心砍你们的头呢？”
十九征盼冷哼一声，快步走过去架起更崇，示意致溟乘上飞轮。致溟什么也没说，被他拉了一把，登上飞轮。
十九征盼顺势站到致溟身前挡住扑面而来的狂风。他说话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走，回家。”
有关将非人基因和人类基因相融合的实验传闻一直在人类界存在着。有一些声音录像，也有一些影影绰绰的图片，但最终没人相信这种事，因为根据生物科学证明，人类的基因可以和地外种族的基因和谐共存的几率是无限接近零的，正如一个婴儿自出生时脖子就有一米长的几率一样小。
但最近，有关基因合成实验的传闻又再次传开，隐隐有沸腾的驱使。这源于一张图片，那是一张被作者声明为“基因合成人的解剖图片”。图片被分成多个部分进行发送。用户将所有部分下载后打印出来再重新拼合，即可拼出正确图像。
而图中，是一张冰冷的手术台和一具体腔被大大剖开的尸体。可以看出，尸体的身体构造完全不同于人类，先不提各种基础器官，尸体甚至有两个心脏。一颗位于左胸，一颗位于下腹。
接着，该名用户又发布了更多所谓的“基因合成人”的解剖图像。一时间，这些图像在社会上引起议论热潮，被刊登，被转载，被判定真实性。
而自从一位知名的专业从医人士证实了这些尸体的奇特构造确实有可能存在，并且可以正常维持生命活动后，越来越多的非议开始慢慢产生，各种观点层出不穷。
“我认为他们可能是地外种族和人类的子嗣，这样他们拥有介于两者之间的体魄……”
“那他们不久比我们要强太多了吗？”
“万一这样的人想犯罪可怎么办啊……”
“可能是把别的基因片段嫁接到人身上了吧，这是有可能的。”
“生命延续手术不也是修改基因吗？”
“那他们干嘛要被造出来啊？单纯就是解个剖？”
“那他们是人吗？”
“可能是军方的事吧，这帖子早该被封了。”
不久后，这位用户又大肆发言，发布了一个提问楼并进行回答，再次掀起群众的情绪高潮。
“基因合成人是真实存在的，军方一直在使用他们作为秘密武器。”
“对的，基因合成人可以使用超能力。”
“嗯，我曾经是为政府工作，现在退役了。”
“我实在受不了日夜在心里藏着这种肮脏的秘密。基因合成人本来就是有违人道的产品。”
……
群众的热议锋芒随即指向政府。但星际管理局作为一个新进入议论热潮的话题，却久久没有发声。
黑洞协会，中央实验室。
公共终端突然开始响起连贯且尖锐的提示音，这代表着加急讯息。海梭快步走过去，点开不断跳动的感叹号，眼神一行行扫下去，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星际管理局长要跟咱们单独开会，说要研究研究最近的解剖照片问题。”
在场的所有海燕族高层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同时朝海梭那边看去。
“他发照片第一天我就排查了医疗部全体人员。”海优诺淡淡道。“有私藏药品的，解剖的倒是没有。”
“问题出在暗部。”汇殷彻打开手环，把自己整理的信息上传到公共终端，以便所有高层查看。
死寂良久。
“星际管理局终于要对协会下手了。”海梭轻声道。